一想到寄父,高岳脸上一黯,叹了口气,涩声道:“乃是越岭翻山,避祸的,仗打的短长。”
宗弼神采庞大,摆了摆手,缓缓道:“彼虽杀我儿郎甚众,然孤身面对我千军万马犹然不惧,竟如入无人之境,诚懦夫也,豪杰也,某甚爱之,惟愿其力竭而降。”
头很眩晕,应当是湿寒入体,建议热来了。疼痛、疲累、劳苦、力竭深深袭来,高岳不由闭上了双眼。
大地之上,密如蚁群般的数万金兵交叉奔涌,旗幡庞杂,兵戈耀日,慑伏入心的胡笳号和大鼓声稠浊着喊杀声,惊天动地。
“奉帅令,只要投降,既往不咎,繁华唾手可得!”
完颜宗弼回过神来,刚想说点甚么,只见小将高岳又枪挑了一员金将后,也已然身中数创,血流满甲,人困马乏,却俄然挺直胸膛,立起家躯,举枪横眉大喊。
然昔年牛头山之战,他本迟疑满志,却在自家千军万马的大营中,被单骑冲阵的高宠只一合就挑飞了半个左耳,不由得魂飞魄散,转头就逃,那一刻,他才晓得,甚么叫做霸王再世。
高岳仓猝立品抱拳道:“不敢。多谢老先生。叨教老先生贵姓大名?”
正值春分时节,中原已是万物复苏,枝头吐绿,但西北大地上,仍然是水瘦山寒,大漠黄沙,仿佛是造物主用苍硬线条,粗粗勾画出一副凛冽冷落、沉默静止的画卷。
“多谢胡老伯。不过千万莫再叫我甚么公子了,唤我表字云崧便可。鄙人也正想叨教,此是何地?我又因安在此?”
“大帅有令,弃械免死!”
高岳笑道:“倒真没有小觑你。你年级幼弱,便已能帮衬家中,勤恳度日,实是不易。”
天空中暗淡沉重的浊云狰狞翻卷,飞速倾压,直欲与滚涌奔腾的黄河水连成一片。
“你就有霸王之勇,又当如何?”另一细目副将不屑撇嘴,“岳飞都已被大帅施了奇策,让赵构和秦桧召归去筹划着筹办杀了,主将要死,这些个散兵游勇还能翻上天去?”
“父亲,你明知昏君与那奸相害你,此去必是,必是凶多吉少,何如自翦羽翼,甘心束手?若依孩儿之见,不如拥兵反”
但是,明显记得跃入黄河中那一刻,澎湃河水灌入口鼻的那种堵塞感和疼痛感,为何现在又躺在这安好而陌生的柴房中?
小男娃无言以对,听得半懂不懂似的。内心感觉高岳说的仿佛有事理,嘴上却不肯认输,晶亮眼眸眨了眨,,便转了话题强道:“太阳都照了屁股,你这大一小我,却还赖床不起。”
老夫把头一拍,又捋着乱蓬蓬的浓须道:“看我这脑筋,忽视的紧,忘向公子,呃,云崧提及。我们这里乃是白岭山脚下,百八十户人家聚住在此,便叫做白岭村,村庄里乡邻也不过就五百人。”
小男娃扭头道:“娘舅,你来啦,大个子小瞧我,这碗米粥不给他吃。”
细目副将闻听高宠二字,头皮发麻,窄窄的眼睛瞪得溜圆,失声大呼一声。
“欺我小吗?我八岁就随娘舅上山打猎砍柴,下河摸鱼捉虾,现在一口气能跑五六里路。”
十荡十决,杀敌甚重,然毕竟是敌众我寡,差异太大,身边一样悲忿的战友都已阵亡,本身也身受重伤,血染征袍,能够去了。
“但是,”高岳正色道:“得志,与民以善;不得志,独守正道。上马杀敌除虏,上马保境安民,有志气、有作为、有担负的,方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汉,大丈夫。”
大河南北,四海八荒,天下第一虎将!
胡老夫却奇道:“云崧是那里人?但是第一次来我们这西北地界?”
他渐渐支起家体,斜倚床上,沙哑的出口唤了一声,不管如何要劈面称谢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