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说得在理,嫁女嫁家世呀。”
青绡锦幔的婚车内,身穿深绯色号衣大袖衫的女子冷冷一笑,两根冰雪似的手指撩开鸾冠前面的绦穗,一双眸子寒冽,寒冽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绣着青鸾的车幔。
兰陵坊内最宏阔的修建即萧氏家主所居的梁国公府宅。
萧琤心中大快,下巴高抬,正要再挖苦几句,便听内里僮奴在喊:“郎君!郎君!”
“小郎。”身后传来脆音。
前面是四五百人的送亲步队,迤逦如长龙,嫣红花瓣从侍婢的花篮中抛洒扬起,漫天飞舞。
绮娘轻笑了一声,道:“娘子叫您出来。”
不过是个妾生的,长得都雅又如何!
按理,应当是新郎萧琮迎亲,但“病秧子”新郎“离不了榻”,因而按端方,便由新郎的远亲幼弟萧琤前去吴兴迎亲。
仲春东风,如刀。
一起鼓乐喧天,一百骑剽悍结实的河西军明光铠甲骑在火线开道。
兰陵坊原名永福坊,是多数督府正北的一座里坊,住着河西萧氏,即兰陵萧氏的建康嫡枝,一百七十多年前从建康迁到贺州,萧氏家主世袭河西多数督,镇守河西,永福坊遂改名兰陵坊。
***
国公府占有了三分之一座兰陵坊,高大的白墙内重宇飞檐,凹凸有致,若隐若现在青树之间,又有湖桥荷池,茵草为岸,植柳为堤,亭阁台榭,曲廊相连,引玉河之水入宅,清溪绕竹,丛丛郁郁,虽处河西草原的廓廓之地,却仿佛是建康兰陵巷的高雅风骚。
闻声脚步声远去,萧琰这才松开握住右腕的左手。
顿时的少年郎身穿红纱单衣、白内裙的绛公服,身材像永陵河边的小青杨一样矗立,两道眉毛飞起,下颌扬高,显得线条有力,透暴露骨子里的倨傲,眉下是一双凤眼,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听到围观人众的窃窃之议,他嘴角向上扬了一下,这类不屑而讽刺的神采看起来却像是俊美傲岸的笑了一下。
“好大场面!”
萧琰眉毛扬起,只觉心中那股郁气平复了些,想起又从萧十四那学来一招“长空鹰喙”,立时弯眉笑起来。
噗!
萧琰在他刀锋沾着肩头衣衫前,左前弓步一蹬,就像是被凛冽的刀气震退了似的,向后掠出。双手握刀,斜撩而起,刺向萧琤因为腾空下劈而暴露的右肋下佛门。
在新妇青绡车的火线,是骑着赤红骏马的迎亲少年郎。
萧琰从三岁扎马起,绮娘就给配她药汤浴身,没有一日断过。
“啊,晓得了。”萧琰插好刀,头也不回的挥了动手。
河西士庶谁不晓得梁国公嫡宗子萧琮生来体弱,一年到头离不了榻,沈十七娘子嫁畴昔怕是要守活寡。
萧琤刀一戳地,仰着下巴大笑,“本公子这招长空鹰喙的滋味如何?”
萧琰想了想,那双澄彻黑亮的眼眸便暗淡下去。
萧琰左手捂着右腕,抿唇不语,敛下的眼眸隐有晶光闪烁。
……
细白如瓷的胸膛上,两处微微鼓起,像绮娘蒸的水晶小巧包。
萧琰对劲,“我可没亏损。”
刀风亦如刀。
“小声些……”
“沈十七娘子端的好命!”
迎亲步队从大江以南的吴兴解缆,用时五个多月才到达帝国西部的河西道治所贺州。昨日下午到达东门驿,按大唐门阀士族上午行婚礼的俗例,迎亲步队先在驿舍降车安息一晚,本日上午巳时才从永定门入城。
一名内穿高腰襦裙、外穿浅绿色半臂的女子从内庭回廊走出来,明显是闻声了方才的动静,她蹙眉,“十四郎君又来招惹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