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常住乾清宫,时隔多年,不知这爱好变了没有?”梁思禽沉吟一下,“先去那边瞧瞧。”
“孙儿不会忘。”
冷玄白眉一轩,晃身出门,不过半晌,忽又返回,高叫:“快闭眼……”
“父皇。”宁国公主道,“您好好养病,不要再劳心了。”
“哪儿话?”云虚微微嘲笑,“我说了不亲手杀他,这个么?可不算亲手!”
云虚想一想,点头道:“好,我承诺你,我不亲手杀死朱元璋。”
“死了?”朱元璋愣了一下,“如何死的?”
乐之扬一愣,梁思禽双手收紧,噗,石砖粉碎,化为飞灰。
梁思禽一回身,向左飞奔,眨眼之间,就将云家三人远远抛下。俄然灯火入眼,乾清宫鲜明在望,宫前空位上站立多少侍卫,挎剑带刀,防备森严,滴水檐下也稀有十个寺人、宫女,战战兢兢,神采镇静。
朱元璋仿佛松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神采温和起来:“汤和是好人,朕还跟他放过牛呢……”
“还能有谁?”梁思禽叹一口气,“朋友路窄,云虚也来了。”
乐之扬满心惊奇,扭头望去,另有两个寺人站立远处,一老一少,也是闭上双眼,呆立不动。
剑尖越来越近,间隔咽喉不过数寸,似是觉出伤害,朱元璋颤抖一下,伸开双眼,昏黄看到剑尖和孙子,回光返照,蓦地复苏过来,失声叫道:“允炆,你干甚么?”
“好得很!”梁思禽抖擞精力,“我也正想会一会朱元璋!”
“爹!”云裳失声惊叫,叶灵苏也微微动容。
“皇祖!”忽听朱允炆颤声说道,“这些事都办好了,除了张美人,统统的妃嫔都已……”
梁思禽一晃身,超出屋顶,落在偏殿火线。女子的抽泣声幽幽飘来,乐之扬心中烦躁,挣扎欲起。
梁思禽沉默时许,又问:“她如何死的?”
“去吧!”云虚的声音澹泊温和,“杀了你爷爷。”
云虚打量冷玄一眼,忽道:“真是朱元璋的忠犬,你冒偌大风险,就是要让我放过朱元璋?”
朱元璋沉默一下,又道:“汤和呢?他死了没有?”
下方妙手修为之高、耳力之灵,均是天下少有的人物,但是搏杀很久,均是不知梁上有人,闻声感喟,无不震骇。云虚一抬眼,冲口而出:“谁?”
“信国公也死了。”
寥寥数句,直如醍醐灌顶。乐之扬惊醒过来,心想:“是啊,说来讲去,都是宋茶一面之词,这婆娘一贯可爱,胡说八道也未可知,只要……只要一刻没见到公主的尸体,我就一刻也不能断念……”想到这儿,不由鼻酸眼热、几乎儿落泪,明知但愿迷茫,可也尽力打起精力,强笑道:“落先生说的是,她一贯呆在朱元璋身边奉养,得空回宫,也未可知。”
“与死分歧。”梁思禽说道,“别人还活着,只是没了知觉。”
“是么?”朱元璋微微失神,“另有甚么?朕另有甚么没说?”
乐之扬“啊”了一声,眼望着梁思禽转过身来,斯须工夫,衰老了何止十岁。
“云岛王好宇量。”冷玄微微欠身,“冷某佩服之至,不过……”目光扫向裳、苏二人。
“你……”冷玄瞪眼云虚,一转眼,那剑尖间隔老天子又近了几分,朱允炆仿佛陷身恶梦,脸上惊慌惊骇,死力想要醒来,握剑之手簌簌颤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下来。
乐之扬的心子突突狂跳,云虚手腕狠辣,一旦突入宫里,朱元璋性命堪忧,朱微也会遭到连累。贰心头一急,撒腿就跑,才跑数步,忽觉足颈疼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正在胡思乱想,梁思禽忽地将他抓起,一举步,穿过殿门,落在围墙上方。梁思禽站在墙头,谛视宫阙暗影,晚风悠悠吹来,卷起他的襟袖长发,他的神情甚是哀伤,四周花木含悲,就连天上的月色也暗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