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扬游移一下,谛视望去,落羽生瞥他一眼,神情淡泊仍旧,仿佛二人从未见过。乐之扬苦笑道:“我跟他有一面之缘,不过,有他老先生出赛,这‘乐道大会’也不消开了。”
李景隆盯着那人一脸诧异,俄然“啊”了一声,说道:“此人是……”梅殷捂住他口,笑嘻嘻说道:“此人是本府的乐工,如何样,还过得去吧?”
黄子澄等人虽得太孙宠任,血缘上终是隔了一层。梅殷、李景隆皇亲国戚,一文一武、一内一外才是“太孙党”的主心骨。梅殷深知乐之扬与众儒生反面,只恐摆荡东宫根底,多次想要开解,始终不得其便,此次借口给李景隆拂尘,要把太孙一党集合起来,弃绝前嫌,共保太孙。
李景隆神采一变,他向来清贵,自视甚高,带兵统军更是说一不二,听出老者讽刺之意,心中大为不快,瞅下落羽生嘲笑:“这位老兄是谁?”
“我没接到军情。”宁王大皱眉头,“此事过分蹊跷,我问四哥,他也不说。”
这时小寺人奉上一个丹漆托盘,上有一色信封多少,乐之扬取了一封,翻开细瞧,上面写明参与挨次为二十四号,另有五支吹奏曲目,大多是歌功颂德的宫廷雅乐。
“你有道气,无道心,身为羽士,心是俗人。”落羽生举目看天,“你的‘大金天隼’呢?”
“落羽生?”乐之扬大吃一惊,冲口而出。蜀王瞅着他大为惊奇:“道灵仙长,你也认得落老先生?”
落羽生冷冷不答,李景隆瞅着他两眼出火,乐之扬看出不妙,一皱眉,正想岔开话题,忽听有人笑道:“琴心如水,弹琴者先要洗心,静中活泼,方能幽中见奇。”
李景隆环首四顾,忽道,“宁王殿下,你见到燕王了么?我来了半天,也没瞧见他的影儿。”
燕王北归,乐之扬也觉不测,梅、李二人面面相对,李景隆道:“圣上的寿诞也不插手?莫非北方胡虏犯境?”
乐之扬明白他的意义,笑道:“驸马相请,不敢不从,怕只怕我过不了‘乐道大会’一关,圣上治我一个‘吹打不力’之罪,关在牢房内里喝风。”
“大喜之日一定。”落羽生两眼望天,幽幽叹一口气,“己之所喜,母之所哀,有其生,必有其死,兴旺万物,终成灰土,凡事不过尔尔,只是世人看不清楚……唔,或许本就不肯看清。”
乐之扬怪道:“这些老头是谁?”
蜀王脾气甚好,听了这话也不活力,笑着说道:“有道是:‘祸乃福之所倚,福乃祸之所伏’,我的乐工暴死,本是不幸之事,不料因祸得福,克日让我赶上一名怪杰。”
蜀王回过甚,扬声叫道:“落老先生。”一名老者慢吞吞走出人群,瘦骨棱棱、神情淡然,卓立人群当中,仿若一羽孤鸿。
蜀王高雅,向来跟太孙、宁王投缘。齐王是个草包,本身不爱学问,反倒轻贱儒雅饱学之士,不但嫉恨宁王,跟蜀王也不对眼,逮着机遇就要嘲弄一番。
乐之扬见他如此悲观,心想:“老先生勘破世情、了无生趣,须得想个法儿叫他欢畅。”意想及此,笑道:“既然不免一死,何不及时行乐?”
晋王奇道:“此话怎讲?”乐之扬道:“田僧超的笛子我没听过,落先生的胡琴我倒是有幸一听,放眼当今,无人能及。”
落羽生看他一眼,点头道:“好个及时行乐。”
李景隆嘲笑一声,说道:“那么先生无妨说说,为何没有一个乐工精通五样乐器?”
“大会的评判。”落羽生停顿一下,“都是乐坊的白叟,龙阳子冷谦的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