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船到岸边,下来一个半百老者,身穿蛟龙袍,头戴飞鱼冠,手持一杆烟管,吞云吐雾,神情傲岸,到了车船之前,冲着盐使们略略点头。
乐之扬回身出门,又查问一遍童儿,与弄蛇客所说普通无二。水怜影听完,面露笑容。两人出了院子,冷静走了一程,乐之扬忽道:“水女人,你去过崇明岛么?”
水怜影靠近乐之扬耳边,悄声说道:“他是海长老孙正芳,盐帮三老之一,掌管东南五省……”
兵器变成乐器,便可吹吹打曲,天下乐曲甚多,但要曲尽其妙,又无过于《周天灵飞曲》。
高奇嘲笑一声,大声说:“不敢,孙老弟独占鳌头,这个鳌是不是乌龟?无怪老弟说话不通,试想长了个乌龟脑袋,又能想出甚么好话?”
乐之扬不平道:“好啊,你又赶上甚么烦苦衷?”水怜影沉默一下,忽道:“我爹爹对着我笑。”
乐之扬两相印证,如痴如醉。凭这一起心法,纵不能如经文中所说,变万物为音乐,但只要指导得法,天下任何兵器,都可变成乐器。
乐之扬忍住笑,低声问道:“这是土长老吧?”水怜影点头说:“土长老高奇,北五省的土盐、岩盐、池盐,全都归他掌管。”乐之扬笑道:“看模样,他们都是来争帮主的。”
乐之扬见他气度不俗,不由猜想:“此人穿戴白衣,莫非是‘白盐使者’华亭?”
“无忧无虑也说不上。”乐之扬扳起指头说道,“比如大年夜没有饭吃,大雪天没有衣穿,上街卖艺,还要受地痞的欺负。”
她脸上带笑,眼里却有不信之色。这也难怪,《止戈五律》过分奥妙,修炼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想要明白,当真难如登天。乐之扬解释不清,只好笑笑,坐在船头,凝神默想。
“如此我非去不成。”水怜影决然道,“万不得已,还可用我换出她们。”
不久到了岸上,二人粗头乱服,公然无人留意。他们跟从人群,拥入一块高山,四周插满火把,照得亮如白天。乐之扬东张西望,不见莲、岚二女,却见盐帮弟子连续赶到,挤满四周空位,少说也有一千多人。
水怜影点头说:“掩耳盗铃,看看你和我,哪儿有渔夫渔妇的模样?”乐之扬想了想,笑道:“女人说的是。”买来两套粗布衣裳,与水怜影换在身上。
“还没有。”弄蛇客微微嘲笑,“但也活不了多久了。”
“此话怎讲?”
乐之扬昂首望去,明月团团,光照长天,忍不住说道:“玉轮自古都不会变的。”
“这个……”乐之扬皱了皱眉,“她又在哪儿笑?”
乐之扬又问:“只要你一小我么?”弄蛇客悻悻点头。乐之扬又问:“其别人呢?”弄蛇客哼哼道:“走了。”
“不是东西。”弄蛇客说道,“那是本帮的大会,天下大小堂口都要派人插手,传闻本次大会,要选出新一代帮主。”
乐之扬见他豪气不减,心中悄悄喝采,又见五人身后放着一张酸枝交椅,上面端坐一个五旬老者,白袍大袖,玉面长须,双目微微闭合,仿佛正在入定。
乐之扬沉迷于武功当中,水怜影一边瞧着,但见他时而埋头苦思,时而眉飞色舞,一会儿如老衲闲坐,一会儿又站起家来,挥动玉笛,比比划划。
发炮的是一艘花船,天上笔迹方才变淡,船上又是一声炮响,焰火满天,结成八个大字:“三才五行,唯土是尊。”
水怜影走到他的身边,望着满江星月、两岸长林,忽地叹一口气,轻声说道:“比起十八年前,这儿变了好多。”
正说着,忽听一声炮响,漫天焰火绽放,火树银花,结成八个光彩夺目的大字:“六合八荒,玄武在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