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出其不料,世人还没看清,就听叮的一声,一道银色弧光闪电转回,刷地扫向樊重的面门。
他沉默时许,涩声说道:“赵某两掌无功,本该知难而退,事关钱长老的安危,我也只好硬撑到底了。”
竹篙颤栗生风,呜呜作响。乐之扬功聚双耳,听得一清二楚,蓦地后退一步,身子向左拧转。这一转实足奇妙,樊重一篙刺空,气势由此宣泄。他吃了一惊,方要变招,乐之扬玉笛点出,压住篙尖。樊重奋力一挑,想要摆脱玉笛,冷不防空碧顺势一拨,竹篙有如一条活蛇,呜呜呜大摇大摆,势要从他手里急窜而出。
水怜影拈着金针,低眉不语。莲航不堪惭愧,轻声问道:“蜜斯,他、他如何啦?”水怜影回过神来,淡淡说道:“岚耘,你去我房间,将床头的玉匣子取过来。”
旁人看来,乐之扬脱手软弱,底子撼动不了樊重横扫千军的气势。唯独樊重身在局中,有苦自知。乐之扬每一次敲打,都落在了竹篙劲力的断续之处,将他的内劲硬生生敲断。
语声清柔委宛,透出一丝体贴,乐之扬转眼看去,女子俏脸发白,眼中含愁,天光洒在身上,茕茕孤单、仿佛透明,有如一缕烟云,随时都会散去。
一旦明白此理,樊重羞得无地自容,又斗数招,忽地向后一跳,大呼一声“罢了”,丢下竹篙,回身就走,一阵风冲出水厅,头也不回,转眼消逝。
扑,一只翠鸟掠过湖面,樊重如梦方醒,疾声大喝,竹篙抖出重重幻影。盐帮世人见他脱手,如释重负,齐齐收回一阵喝彩。
赵见淮气得神采发青,厉声叫道:“你若接下三掌,赵某立马退出水榭。”
赵见淮听他中气充沛,更加惊奇,他老奸大奸,内心利诱,脸上却不动声色,想了想,迈开大步,绕着乐之扬转起圈子。
樊重枪枪受制、有力难施,敌手倒是蒙着双眼,但与瞽者无异,如果如许还不能取胜,传到江湖上去,再也无脸见人。他越想越急,奋力颤栗竹篙,一时碧影重重,有如千花怒放、北风吹雪。
年刀月棍一辈子枪,花枪修炼之难,不在于招式,而在于枪上的一股内劲。劲力贯穿枪身,故能如臂使指,大可刺落飞鹰,小可刺穿蚊蝇。现在内劲断绝、人枪两分,樊重空有一身枪法,三次鼓起内劲,三次都被玉笛敲断,竹篙就像是一道青蒙蒙的影子,跟着乐之扬抡了一个大大的圆弧,俄然间,乐之扬足下一顿,竹篙也跟着停下,二者相隔一尺,均是一动不动。
樊重只觉一股肝火直冲脑门,饶是他一贯沉着,也忍不住厉声喝道:“小子,你他娘的不要瞧不起人!”
濮阳钊吓了一跳,瞪着少年,如见活鬼,赵见淮也变了神采,冲口道:“你、你没事?”
赵见淮面如死灰,蓦地掉头就走。其别人也是低头沮丧,鱼贯跟出。一眨眼的工夫,来人鸟兽散尽,水厅中又空旷起来。
两人动极而静,仿佛工夫停滞,水厅中人莫名其妙,均是屏住了呼吸。
未几时,岚耘取来一只羊脂玉匣。水怜影翻开匣子,拿出一个水晶小瓶,瓶中盛着血红液体。岚耘瞥见小瓶,冲口而出:“凤泣血露!”
乐之扬正要拆解,忽觉对方节拍有异,当下收起玉笛,后退两步。说时迟,当时快,樊重一回身,竹篙交到右手,左手抖出一条银链软枪,穿过青碧篙影,直奔乐之扬的咽喉。
乐之扬如受重锤,横着飞了出去,撞上身后茶几,“咔啦”一声,茶几支离破裂,他却滚了一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想到这儿,他双手按腰,纵声长笑,赵见淮闻声笑声,肝火更甚,蓦地身子一矮,左掌闪电拍出,扑的一声,击中乐之扬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