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当然不知所措;燕王则是面无神情,手拎酒壶,杯杯见底。朱高煦怒涌眉梢,猛地将桌一拍,厉声叫道:“他妈的,朱权,你不要逼人太过?”
“道衍!”朱高煦痛骂,“我看错你了,见风使舵、卖主求荣,说得就是你如许的贼秃。”
宁王性子松散,府中埋伏很多精锐甲士,燕军诸将稍有异动,当可一鼓拿下。现在二王拧成一团,众甲士不知所措,纷繁从暗中现身,遥遥跟从在后。
宁王血冲脸颊,拍案怒道:“你说甚么胡话?”
宁王一愣,苦笑道:“四哥,你谈笑么?”
大宁守军,既有北方汉军,也有朵颜三卫。三卫出自辽东蒙古诸部,本来跟随蒙元大汗,后因蓝玉北伐,击破蒙元汗庭,诸部无所归依,为朱元璋收伏,以夷制夷,拱卫大宁。多少年下来,反而成抗击蒙元的樊篱。
“哥哥!”朱微相隔比来,燕王俄然发难,她看得一清二楚,正要纵身上前,冷不防后心一痛,“至阳”穴已被人拿住,扭头一看,恰是道衍,和尚感喟道:“公主获咎……”
宁王神采阴沉,嘴角透出嘲笑。朱棣面皮涨紫,抓起酒壶猛地掷出,正中朱高煦额角,顿时酒壶粉碎,血流满面。
宁王一提真气,小腹绞痛如裂,不由蹙眉咬牙,额头上盗汗迸出。道衍笑道:“王爷若不运气,痛苦自会少些!”
一时门前大街,两边杀成一团。燕王毕竟人少,不过几个照面,已然落了下风。燕王抓过一口长剑,横在宁王颈上,厉声高叫:“全都停止。”
“四哥……”朱微想哭,眼里倒是一片干涩,“别说了……”
宁王转眼望去,燕王目光清澈,醉意全无,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嘲弄。
朱高煦气恨恨犹有欲怒。宁王神情恍忽,喃喃说道:“四哥,看模样,你运营已久了?”
朱鉴闻声叫声,忙道:“下官在此。”宁王妃也悲呼:“王爷!”
朱微闭上双眼,涩然道:“不必了……”
“可惜!”宁王叹道,“本王曾有夙愿,想接老神仙来大宁住上几日、以敬孝道,现在看来是不成了。道衍师兄,你可贵来一趟,不要急着分开,住上一年半载,本王长居塞外,可贵知己,操琴无人听、作诗无人赏,如有师兄再侧,谈玄论道、吟赏风月,必然不会孤单。”
朱鉴叹道:“燕王雄才大略,绝非甘心冬眠之辈。”
宁王一挑眉毛,微感惊奇,朱高煦早已连珠炮骂开:“父王待你不薄,你不帮他就罢了,落井下石,天诛地灭;畴前我还当你是个君子,现在看起来,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
他边说边哭,捶桌顿足,痛不欲生。朱权默不出声,神采惨白,过了半晌,方才说道:“四哥,你也醉了,今晚就留在府里……”
朱高煦跌倒在地,气势不衰,满地乱滚,大声嚷嚷:“你打死我好了,归正打朝廷是死,投降朝廷也是死;之前你跺一顿脚,大宁都要抖三下,现在甚么阿猫阿狗都敢爬到你头上拉屎……归恰是死,你打死我好了,踢死我好了,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我死了,跟皇祖爷告状去,让他大发神威,咒死这一帮不肖子孙……”
此话一出,殿中寂然无声,道衍是燕王谋主,世人皆知。宁王明知如此,却要道衍留下,清楚吃定了燕王败局已定,公开勾引道衍改换门庭。
“你看我疯了么?”燕王笑嘻嘻说道,“老十七,只怪你不敷意义,当日若肯出兵助我,你我兄弟,何必闹到这个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