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埋头走路,到了布政司门前,忽听有人叫喊“乐公子”,抬眼望去,徐妃从轿中探出头来,轻扬素手,含笑号召。
叶灵苏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我尚未出世,听前辈们说,那一战,东岛倾其统统,造出很多守城器具,以弱抗强,逼退鞑虏。高邮城池低小,远远不及北平,如能将当年的守城器具移到北平,你说该当如何?”
到了小院,叶灵苏斜倚石桌、纵横吵嘴,手拈棋子自对自弈,意态悠然萧洒。徐妃、世子出去,她也懒懒地不肯起家。
燕王嘿了一声,连饮数杯,缓缓说道:“看模样,我回也不是,留也不是,所谓穷途末路,大抵就是如此。”
朱高炽一愣,心头火苗上蹿:“这女人自发得是,岂有此理?你一不是王妃,二不是公主,那一帮军汉,杀人放火,没法无天,会受你一个娘儿们教唆?”当下强忍怒意,咬牙笑道:“帮主江湖高士,岂为官职所羁?比如道衍大师,以幕僚之身,还是批示千军万马。”
“造东西的事,乐公子跟我说了,当年高邮之战,绝非贩子讹传,先父活着,提及此战,始终难明,小小高邮,何故逼退鞑虏百万?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举,成绩大事,集天下英才而用之。叶帮主东岛传人、巾帼奇才,她有援手之意,该当求之不得,你冒然回绝,作何事理?”
叶灵苏白他一眼,问道:“笑甚么?”
宁王一愣,笑道:“四哥何出此言?”
“母妃……”朱高炽变了神采。
“岂敢,岂敢!”乐之扬笑道,“你对男人凶巴巴的,可对王妃却很客气。”
朱鉴还要再劝,但见宁王面露不耐,深知这一名王爷珍惜羽毛,再劝下去,也是白搭工夫,只好悄悄感喟,告别退下。
“其一!”宁王屈起食指,“将你的人马撤回松亭关。”
“他老是燕王世子,如许做未免不包涵面。”
叶灵苏身子一颤,掉头望去,垂柳树下站立一人,宽袖白袍,恰是云虚。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宁王说道,“四哥固然铸成大错,可也不是没有挽回余地。”
乐之扬心头一震,皱眉道:“他若在此,倒也费事。”
宁王心中不快,用力咳嗽一声,大厅中顿时寂然。只听燕王笑道:“十七弟么?快来,早退一刻,先罚三杯。”
“他的心机都在脸上,我又不是傻子。”
朱高炽道:“儿臣已经备好弩机、金汁,炮石、火药,总之不让敌军多占便宜。”
“如何?”燕王嘲笑,“你怕我攻打大宁?”
“那样过分露骨。”宁王冷冰冰看了部属一眼,“他是兄,我是弟,长幼有序,我亲手把他交给朝廷,有违孝悌之道,将来煌煌青史,不免记上一笔。我当和事老足矣,至于前面的肮脏事儿,自有朝廷里的小人去做。”
“哪儿话?”宁王笑嘻嘻说道,“小弟只是稳妥起见。”
“高邮之围,也很紧急。”叶灵苏笑了笑,“事在报酬,不试一试如何晓得?”
“其二!”宁王屈起中指,“你军中将官,批示使以上,尽来大宁做客!”
二人来到帅殿,朱高炽忙得焦头烂额,见了徐妃,仓猝迎上,口称“母妃”,极尽恭谨,见了乐之扬,又露迷惑神情。
徐妃落座,问道:“高炽,守城之事,安排得如何?”
乐之扬回想攻打毒王谷的景象,不觉热血上涌,但是心念转动,忽又生出踌躇:“雄师不日将至,现在造设器具,只怕来不及了。”
朱高炽心中有气,神采阴沉,徐妃却一团笑意,上前坐下,说道:“叶帮主,你肯助我母子守城,真是莫大的恩德。我已奉告世子,帮主但有所请、无不依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