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带歉意, “实在老奴曾劝过我家朱紫,可贵您与中郎将伉俪恩爱, 家和方可万事兴, 可谁想她竟还是……还请夫人千万包涵。”
我推开他仍扶在我肩上的手,直言不讳道,“不过是不想入宫,随便找个借口罢了,倒让将军忧心了。”
“不必了。”我推开他,“是将军离我太近了,身上味道熏得我有些难过,你离我远些便好。”
我和符婕俱是一怔。可卫恒怎会前来,莫非他还是命人随时监督着我,一有何风吹草动,便有人奉告给他晓得。
八年前,那当是建兴十四年的事了,我当时虽只要十岁,但因略读了几本诗书,懂了些事理,便劝母亲和哥哥,“目睹城中百姓皆饥乏,与其趁此乱世借卖粮之机广收珠玉宝贝,须知匹夫无罪,怀璧为罪,不如以谷粮振给亲族邻里,广为恩德。”
“此话怎讲?”我既非路见不平、拨剑互助的女侠,又非修习歧黄之术、悬壶济世的医者,几时竟成了救人道命的大仇人?
我很光荣我向来便不想入宫,便是嫁给卫恒也比嫁到这深宫里强上几分。
见我收命令牌,卫恒脸上神采又伸展几分,“我们先不急着回府。你既然不肯新婚便召医官过府,那我便先带你去淳于先生的医馆看看。”
我微浅笑道:“多谢皇后体贴。归正我们女子不管嫁与谁,都是要多上几个mm,与人共侍一夫,皇后贵为国母,亦须如此,我又何悔之有。”
我略一沉吟,还是跟着那两个宫人去了皇后地点的中平殿。
念及宿世各种,狠恶的情感立时翻江倒海而来,胸中又是一阵悸痛。
四年前黑山贼人攻破洛城时,洛城百姓便是念着我家的恩德,力助我百口逃脱,此时温媪亦说因我一念救了她阖家性命,要报我的大恩。
卫恒神采却并欠都雅,一回到马车里,他就沉声问我,“卫某已同夫人签了契书,为何夫人还是不肯信我,还是每日思虑过分,你就这般怕我不成?”
我想了想,问道:“本日卫朱紫待我与三日前大不不异,对我和中郎将之间……竟似有些认命, 莫非皆是温媪从中相劝之故?”
卫恒一贯心高气傲,如何受得了被我这般公开嫌弃,气得神采发白,回身便走出车厢,再也不肯与我同车而行。
单凭我是卫恒之妻, 当不敷以令这老妇如此待我。她既是卫恒姐弟的乳母, 自藐视着他们长大,深知当年宛城旧事,怎会心中对我不存涓滴芥蒂,反而每次见了我都是一脸美意,似是极欲同我靠近。
我瞥了一眼边上符婕有些生硬的笑容,淡淡道:“无妨。”
“老奴当年因战乱与家人失散,几经波折,最后流落到丞相府中做了乳母,本觉得此生再也无缘得见亲人。哪知四年前,好些洛城百姓随甄家太夫人逃至许都,老奴这才得知,本来老奴的父母家人,那些年亦是在洛城而居,若非夫人那年开府中粮仓布施,分文不取,他们早就死于饥荒,和老奴阴阳两隔。”
“夫人对我阖家活命大恩,老奴便是为夫人做牛做马,亦不能报得万一。是以夫人放心,今后老奴定当从旁好生解劝我家朱紫,让她莫要再难堪于您。”
符婕似是堕入了对旧事的回想,顿了半晌,才喟然长叹道:“可惜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初时再多恩爱,也敌不过旧人色彩渐老,新人渐胜旧人。”
还是说,这几年来,有卫华这个权霸朝野的丞相兼齐王的女儿在宫中,她被压的狠了,便盼着我也同她一样,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卫恒俄然跑来要人,这让符婕再看向我的眼神更加晦涩难懂。
想了想,我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枚令牌。可号令全部五官中郎将府邸的令牌,既然他敢给,那我又何妨收下,能多一份自保之力总归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