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这几日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每次在这山野间行这等换衣之事时,我却还是感觉脸颊发烫,极其不安闲。

我们在这竹筏上又沿江飘了两日,问了江上所遇渔夫,说是再行一日水路,便到襄阳。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我若同他私奔,便此生都低人一等,由世家女而降为妾妇。我又如何甘心?”

这一番故布疑阵,只为引得卫府兵士朝城西方向一起搜索,越追越远,却想不到我们实在就在邺城附近的漳水,由水道而行,逆流直下。

想是天机不肯完整泄漏,令我没法完整忆起宿世的各种,只记得这么几个似梦非梦、似真似幻的琐细片段,可就这几个片段亦足已令我胆战心惊。

诚如嫂嫂所言,情之一字,既已沾上,等闲摆脱不得,若非如此,前一世,我也不会最后还是嫁了卫恒,皆因心中那一点爱欲始终未曾燃烧。

昨早晨岸后,我们明显将那竹筏也拖到岸上,系在那株槐树下,为何现在倒是空空如也,踪迹全无?

嫂嫂听了我的分辩,没再诘问下去。“不管你嫁或不嫁,嫂嫂都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这桩婚事是不是我家阿洛所愿,能不能让我家阿洛欢愉。如果不能,那便是天王老子要娶你,嫂嫂也得把你给抢返来。”

正值盛年,却已成棺中冰冷的尸身,身边还伴着别的三具小小尸身,我每次在梦中看到他们都肉痛的无以复加。

身后俄然传来橐橐的脚步声,一道淡淡的人影闪现在山洞里。

言毕,我重行背起行囊,嫂嫂背起甜睡的岩弟,我们给了那渔人五百钱,换得一只竹筏并一袋麦饼,连夜沿漳水逆流而下,再入沮水,天明时分,竹筏已入汉江。

我帮着嫂嫂将卫玟抬到粗陋的竹榻之上,替他盖上薄被,将早就写好的一枚竹简塞到他怀里,轻声道:

说到这里,嫂嫂俄然又长叹了一声,“只是这情之一字,一旦沾上,便跟染上沉痾,食了香花,哪那么轻易一下子说好就好,说断就断。阿谁时候,我恨你兄长恨的要死,都斩不竭对他的爱念,自他去后,我这病怕是再也……”

“阿洛,你别怪我老是提起他,我可不是那些不识情爱滋味的小丫头。你也晓得,当年我同你哥哥的婚事一波三折,姑氏执意不肯允婚,我为此受气倒也罢了,扳连我父亲也为此而受辱,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他跟谁低过甚……”

因为我让卫玟叮咛车夫,在驶出城西三十里后,将车弃于道旁,骑马而行,比及再骑行出五十里外后,将马放归山林,人亦寻一处偏僻村庄,躲藏起来。

“等我们到了武陵,找到那处桃花源,你若还想嫁人就嫁,不想嫁,我们就窝在那边头做一辈子好姐妹,过一辈子清闲日子。”

嫂嫂没再说下去,呆呆看着江水入迷。

以是,哪怕是骗了卫玟,我也要借他之手逃出卫府,我再不要如上一世那样,以糠塞口、被发覆面,不得好死!

庞大的惊骇将我淹没,一颗心怦怦乱跳。

“那卫恒呢,你当年那么心悦他?”嫂嫂又旧事重提。

“更何况,我向来就偶然于他,只把他当弟弟对待。”

……痛如刀绞的五脏六腑……

可惜,我的好梦只做了不到一个时候,便惨遭幻灭。

那种逼真入骨的心碎、惊骇、绝望……毫不是一个恶梦就能让人感同身受的,那些绝望和痛苦,皆是我宿世切身所历。

清算好衣衫,我快步行到江边,掬起一捧江水,缓缓净手,俄然感觉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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