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一次的新婚之夜,竟和宿世全然分歧。虽我和他还是未行敦伦之礼,但以往和我相对时,老是覆盖在他身周的冰冷冷酷,现在竟似是溶解了大半……
我随即在内心摇了点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民气,才不过这么几个时候的共处,谁知他是当真改了性子,还是作戏给我看。
这也未免太想当然了吧?
“既然将军自傲不会失期于我,那又何惧再多写上这几笔?”
他虽没写我要求的第二件事,却将他承诺的“只须我放心做他老婆”这一条非常慎重地给加了出来,还补了八个字,“一世相守,不离不弃”。
因是新妇盛妆,光取下我头上所戴的簪钗玉梳,御去面上红妆便花了很多工工夫,待我好轻易洗漱结束,回到内寝,筹算安息时,却发明卫恒身着里衣,正大喇喇地半躺在榻上。
卫恒脸黑如墨,深吸了几口气,似是在压抑几欲喷薄而出的肝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想要看到我内心去。
他连续发了四个端庄毒誓,而非甚么天打五雷轰之类的无稽毒誓,可见并不是对付于我,只不过――
“砰”的一声,卫恒再次怒到拍案,咬牙切齿道:“如夫人所愿,这三条,卫某全都允了!”
我说完,从柜中找出一张毡毯铺到喜案边上,再走到床尾,去取另一床锦被。
第二杯合卺酒饮完,我和他各自去净室洗漱。
我微微一笑,也朝他暴露相逢后的第一个笑容,“固然将军允了妾身所请,但为了放心起见,还请将军将允我的这三件事,亲笔写于羊皮纸上,也好异日做个见证。”
卫恒微一怔愣,随即也端起匏瓜,同我手中匏瓜悄悄一碰。
就当是……补上他宿世欠我的那杯合卺酒吧。
他将床榻让给我,本身去睡地铺也就罢了,但凡是个君子,皆会如此。
因卫畴和我姨母尚未到来,金乡郡主在跟我道完喜后,便故作惊奇道:“三嫂昨夜大喜,可如何我瞧着三嫂神采反倒蕉萃得很,莫不是昨夜没有睡好?”
卫恒的端倪重又伸展开,好整以暇道:“这等内帷之事,还请夫人替卫某留几分颜面,你知我知便可,便不消白纸黑字的写于纸上了罢。”
他冲我展眉一笑,“彻夜是你我的洞房花烛之夜,如此良宵,我怎舍得夫人独守空房?”
“古来礼俗,这合卺酒只需饮一次便好,将军莫非还想酒过三巡不成?”
我却表情大好,将那纸护身符藏于怀中,笑吟吟道:“将军若再说下去,只怕又要为妾身温酒了。”
我正欲反唇相讥,他却收起方才的锋芒,话锋一转道:“如果你我新婚之夜就分房而居,就不怕令姨母担忧于你吗?”
“敢问将军,我方才明显是约法三章,将军为何却只写了两件事,那第二件事,为何不写?”
公然,当卫恒亲身扶我下车,一起携着我手步入内堂,在世人前秀足了恩爱时,仍然有人在打我的主张。
四少夫人何氏也凑过来,正想搭腔,已有宦者通报:“大王与王后驾到!”
卫恒的五官中郎将府和丞相府相距并不甚远,乘马车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夫人请过目。”
我抱起被子,回身方走了一步,俄然腰上一紧,已被卫恒拦腰抱起,将我稳稳地放到榻上。跟着,一道黑影落到我身上,他已用我手中的锦被将我裹了个严实。
“夫人这是何意?”
“我只承诺不与夫人行伉俪之实,可没承诺不与夫人同床共枕。归正我如有何孟浪之举,夫人去找父亲做主便是,又何惧之有?”
见这婚仪最后一礼已成,我放下匏瓜,便欲起家去洗漱安息,哪知卫恒长臂一展,拿过一边的羹斗,又往那两片匏瓜中倒起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