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咳得短长,微一迟疑,我还是倒了一盏热茶递给他。
可不知怎地,被他那样不动声色、冷冷地看着,我竟有些想临阵畏缩。若非靠着宿世那一股子恨意支撑,我只怕早就偃旗息鼓、落荒而逃了。
我看着他发间不竭滴落的水珠,不由轻按了按右手掌心,那边似是仍能感受获得,他方才掌心那一团凉意,耐久不散。
“至于我没法做到之事,我亦会遴选良家子,来奉养将军,替将军繁衍子嗣。”
我轻声道:“将军当明白,若我真故意去丞相面前告将军的黑状,早就去了。那样的事,若非逼不得已,再也走投无路,我是绝计做不出来的。”
“朱紫所赐,妾不敢推拒。”我照实作答。
他的手心潮湿而冰冷,似在模糊轻颤。想不到他平日看起来体健如虎,不过淋一场雨,便有些抵受不住,神采也有些惨白。
见我回身欲走,他俄然一把攥住我手臂,拿过姜汤,一饮而尽。
我摩挲着袖中玉牌上雕镂的斑纹,看着他高大颀长的背影,俄然想到任氏和李氏,忍不住道:“将军……”
卫恒冷静接过,只饮了一口,就放在一边,直身而起,腰背绷得笔挺,单手负在身后,眸中统统情感已尽皆掩去,只余一片淡然,“夫人的话说完了吗?”
“别叫我阿洛。”我打断他,“即使我是个愿托乔木的女子,但我亦是小我,不是被别人想送给谁就送给谁的棋子。即便我没法掌控本身的运气,只得随波逐流,但总能掌控我心之所喜,心之所厌。”
“……如果将军不忙的话,晚膳时,妾有一事要同将军讲。”
“如何?夫人另有话说?”卫恒再次回身。
饶是如此,一进内寝,他便叮咛婢女为我换衣,再煮一碗姜汤,驱驱寒气。
医圣仓公,歧黄之术冠绝天下,但其人行迹不定,四海行医,只治有缘之人,极是难寻。
我略一踌躇,他此时这副淡然安静的模样比方才满脸怒容的他,瞧着更是吓人。
先前卫恒只顾着带我分开行宫,我亦忘了带上她们,但最多再早晨些时候,卫华定会派人将她二人送来,到当时……
我低眉敛目,有些歉疚隧道:“还请将军恕罪,实则大婚当日,妾便盼着能有一名mm来为妾分忧了。”
“将军莫非忘了,我并不想嫁给你,为此不吝逃婚,是将军强抓了我返来,用尽手腕逼我结婚的。”
想同他说的话,已到嘴边,却又被我咽了归去,还是……再等上几个时候再同他说吧。
他咳声又起,分歧于之前只是偶尔轻咳几声,这一次直咳得撕心裂肺,很久方息。
先前似已燃烧的肝火又在他眸中燃了起来。“你亦乐见其成?你我才结婚三日,夫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你的夫君推到别的女人身边?”
他返来的极早,才分开不过一个时候,便又肝火冲冲地奔进我房中,神采比外头阴云密布的天气还要可骇。
等他从净室换好一身洁净衣衫,我递上一碗姜汤,“将军也饮一碗姜汤,驱驱寒气吧?”
我沉默鹄立檐下,别人已不见,却仍有狠恶的咳声从风中模糊传来。
“这一点,我总没说错吧,卫子恒!”
我垂下眼睫,语声平平,“方才尹平来过两次,说有要事要面禀将军,既然将军不必姜汤驱寒,还请快些畴昔书房吧。”
自从发明这一世,卫恒和宿世非常分歧,成心偶然间到处向我示好,且不是决计为之,竟似是真情透露,这几句话便梗在我心中,早已是不吐不快。
卫恒的头始终掩在手后,似是不敢看我。
我笑看着他,温温婉婉地问道。
卫恒唇角微翘,“好,我定然早些返来陪夫人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