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动,他这还是头一次,跟着我唤杜夫人做姨母。先前,常常提到他这位继母,他都要加上一个“你”字,既不肯唤她后母,也不肯唤她姨母。可贵这一次,竟改了口。
次日一早,我便去了丞相府。
难不成他是想说, 若非我替他纳了任姬和李姬二人,他自已压根就不会纳妾不成?
她亲亲热热地上前拉着我的手,嘟嘴抱怨道:“阿洛姊姊,自你嫁给三哥,我都见不着你了。”
他话中语气实是有些奇特,令我不由疑窦丛生,反问道:“莫非舅氏不肯见我同子恒伉俪和美吗?”
便是仓公只给他开几副方药,他都要几次确认这汤药是否无毒,何况仓公竟提出要为他开颅治病,难怪他不肯接管。
“若我有了夫人, 只要她一心对我, 那我便只守着她一个, 毫不会对别的莺莺燕燕动心。”
郑媪叹了口气,“谁让这仓公恰好是从荆州过来,还刚给那章羽治好了箭伤呢?”
“听闻你克日每日都去给子恒送药,但是见他因为当年救你,一向旧伤不愈,心中惭愧,对他已再不若先前那般冲突,反而――心生好感?”
许是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甚么, 我本能的不想再听,见他还要再说, 仓猝回身排闼, 躲进房里, 将他关在内里。
卫恒这才开口道:“本来父王见我引了仓公去见他,极其欣喜。对仓公所提治病的前提,也一口承诺。承诺只要仓公能治好他的头风病,别说荆州六郡的百姓,而后他有生之年,都再不会下屠城之令。”
卫恒此举,清楚就是在威胁我去看他,我一时心软,已让他如了一次愿,难不成今后这一整年,我每天都要去看着他服药不成?
采蓝道:“尹寺人说仓公用过夫报酬他筹办的炊过后,又去找了中郎将,恰好当时任、李二位小夫人也在,固然在仓公出去之前就躲避了。”
但是这一次,为了仓公,不管卫恒是否乐意,我都要去见姨母。
“夫人,”门别传来采蓝和采绿的声音。
我立即便明白了卫畴何故不敢让仓公为他治病了。
第二日傍晚,尹平又来找我。
“啪”的一声,我脑中似有一声轻响,好似一颗六月里的冰粒子砸在心上,好轻易才安宁下来的心境刹时又乱了。
卫畴捻须笑道:“老夫当然盼着你们伉俪恩爱,但有些时候,却也不大愿定见到你们伉俪二人――同心同德。”
便是卫畴, 再是喜好恭敬姨母,不也还是纳了一房又一房美妾吗?
我笑道:“那眼下你又是同谁在说话?”
卫畴呵呵大笑道:“此答甚妙,不愧是吾之儿妇也。”
“妾明日想去丞相府看望姨母。”我对卫恒说道,并不是咨询的语气。
我想起她二人方才那般听卫恒的话,便将她二人叫出去,板起脸来好生经验了她们几句。
我正在踌躇是否还要再去找姨母,俄然丞相府派了车马过来,说是卫畴要见我。
我这才微微点头,让她们下去安息。
以他现在的身份职位,身为大雍第一权臣卫畴的宗子,假以光阴,卫畴丞相的官职和齐王的王爵都会落到他身上, 乃至将来这天下都是他的。
卫畴俄然撇开仓公的事不问,竟问起我同卫恒的内帏之事?
“但是仓公多神啊,那但是医圣啊,一闻就闻出来不对,问中郎将方才待在那屋子里的两名女子是谁。说她们此中一人身上所用香料产自西域,名唤迷迭。固然其香芬芳甜腻,但如果有孕之人闻的多了,却对身子大为倒霉,会致人滑胎小产。”
我不耐烦看他主仆二人做戏,直接问道:“丞相为何不肯让仓公诊病,又将他拘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