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返来的那天,我特地经心打扮了一番,身着绿萝裙,发挽双鬟髻,头戴碧玉簪,耳垂明月珰……
他父亲卫畴当年起兵之初,四周攻打城池,为了请愿天下,开其利路,所攻打的城池,凡围而后降者不赦,尽皆屠之。
他的话并没有让我心中好过些许。卫恒对谁都是这般冷酷吗?
卫恒,卫恒……
“你如果再敢为程熙流一滴泪,我就让程家统统的人都去给他陪葬!”
反正睡不着,我便早夙起床,到厨房亲手做了几样点心,分出一半来给母亲和嫂嫂留着。
莫非他不欢畅看到真正的我?
可他又为何会派他的亲随护送于我?
父亲病故后,卫畴和姨母也曾遣人来记念,长兄固然以礼相待,但因服膺父亲生前教诲,始终未曾和姨母规复古日来往。便是被黑山军围攻之时,也未曾向卫畴求援。
我在心底默念着他的名字,感觉甜美而又哀伤。
身为卫畴活着的儿子中年纪最大的儿子,卫恒早已搬出内院,伶仃住在卫府东边的一处小院里。
阿谁从乱军当中、马蹄之下救了我的少年将军,竟然是当朝司空卫畴的三公子——卫恒。
卫玟安抚我道:“表姊,我三哥他就是这本性子,最是面冷心冷,不管在谁面前,都是这般冷酷。我幼时想让他陪我玩耍,不管如何求他,他都不肯。就算是在父亲面前,也老是冷着一张脸,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他欣喜我说,沿途他都已留下暗号,最多不过半天,他的部属必然会找到他,到时我就不消担忧他的伤势,也不消担忧本身不会生火……
为甚么?
有其子必有其父,子承父业,别说杀尽程氏族人,便是屠了这邺城,他卫恒又有甚么不敢的呢?
姨母传闻洛城被围后,便要求卫畴出兵相救。可惜不等卫氏救兵来到,洛城便被黑山军攻破了。
直到姨母跟他提及我的时候,我才大着胆量抬起眼来朝他看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是在这乱世当中,能保得性命已实属不易,又安敢期望其他。何况,我虽心悦于他,然他又是否晓得我的情意?
他说他会把我送到一个安然的处所,替我找寻失散的家人,必然会让我们团聚……
我本觉得那一队兵士会将我同其他流亡的百姓一道,护送到离洛城较近的阳城。却不想,在我们到了阳城以后,那队兵士持续护送我朝东南边向而行。
我的心刹时就从云间跌入到谷底,相逢的欢乐雀跃全被庞大的失落所代替。
我这才晓得,本来他当日对我的那些承诺,竟不是为了安抚我而随口一说,而他所说的安然的处所,竟是他的家——许都的司空府。
他嗓音沙哑,让人听得有些难受。但是听在我内心,却感觉说不出的放心。
我深吸一口气,悄悄走了出来,他此时是正在院中练剑,还是在书房中读书?可用了早膳未曾?
除了那一个冰冷的眼神,他连一个字都没有同我说。
他竟然将我安设到他的家中?
本来当日靠着洛城百姓互助,嫂嫂带着母亲和幼弟甄岩从贼人手中逃出,因再无处可去,只获得许都来投奔我姨母杜夫人。
他是我姨母杜夫人给卫畴所生的第一个儿子,小我三岁,小卫恒八岁。自我到了卫府以后,待我最是靠近。
我心中统统的惊骇不安,都被他那沙哑降落的嗓音所遣散,不知不觉,我竟沉甜睡去。
只怕在贰内心,只当我是个普浅显通的避祸百姓,是个满面黑灰,跟只泥猴儿一样的乡野少年。
因而卫畴再命人替姨母送信过来,父亲不但退回手札,更将信使痛骂一顿,赶出了洛城,再不准卫家之人前来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