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踌躇,我朝他微施一礼,头也不回地回身走出了牢门。
我先已命狱卒送出来一盆热水给卫恒洗漱,趁着他背过身去净面时,悄悄推开虚掩的牢门,足尖点地,不收回丁点声音地走了出来,悄悄站在他身后,原是想给他一个欣喜,哪知他许是这几日来都未曾好生洗漱,净完面后,将那有些脏污的中衣一脱,拿那布巾擦起上身来。
这一点在宿世时尤甚。在他即位为帝后,明显天下都是他的了,他的脾气反比之前更加暴躁易怒,宫人们一个不慎,便是脚步声略重了丁点儿,都会被他命人拖出去杖责。
卫恒未着外袍,只穿戴一件薄弱的中衣盘腿坐在那堆稻草上,固然发髻微乱,容色却仍旧是凛然如峰,眼中不见半点惊骇服软之色。
这天牢的牢房俱是建在地底,极是阴暗潮湿,且氛围浑浊,我出来待了半晌,便有些受不了,一想到子恒竟在如许阴湿浑浊的监狱里待了这么久,更觉心疼,想要见他之心更加火急。
秋月眼中立时暴露一抹狂喜来,不住声隧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那两个守门的军士有些忐忑地同我禀道:“夫人,这妇人几日来,每日都要来这门前求恳,便是持着刀剑吓她也摈除不走,她最多退后几步,还是站在门口,一待保卫调班,见到新的门卫,便又缠了上来。因怕出了性命,小的们也不敢真脱手伤了她,还请夫人恕罪!”
卫恒冷冷一笑,“难为夫人还记得,不过是少了换洗衣裳,又不是甚么大事,何劳夫人亲至?这牢里浑浊,莫污了夫人的衣裙,夫人还是快些请回吧!”
“奴婢还来不及欢畅,便又得知,中郎将竟被关入了天牢。三公子夙来最是喜洁,如何能受得了这牢里的肮脏,是以奴婢便备了些换洗衣物想给旧主送来。”
待听到我叮咛尹平派两名奴婢先带她回府时,她的眼中又显出绝望之色。
离得近了再听她的声音, 虽和吴宛有些类似, 但却嗓音暗沉, 略有些粗糙,并不是吴宛那绵柔的声音。
她却不肯起来,仍旧跪在那边,神采哀恳地看向尹平。
尹平已认出那女子是谁, 同我低声道:“禀夫人, 此女名秋月, 是畴前奉养在中郎将院中卖力洒扫的婢女,早在中郎将同夫人大婚之前, 便已到了年事,被遣出府,另行婚配了。”
她仰起脸来,“奴婢已在这里苦苦求了三天了,可守门的军爷始终不肯放奴婢出来,还求夫人念在奴婢一片诚恳的份儿上,带奴婢出来看看旧主吧!”
我满面作烧,呆呆地盯着他宽广的肩膀发楞,目光忍不住沿着他背上的肌肉往下滑去,就见越往下越窄,收拢成个细腰,显得脊椎骨那处的凹沟更加现显……
见到我的那一瞬,他明显眼中闪过一抹狂喜之色,但是他立即便别过眼去,面上神采反而愈发冰冷,淡然道:“你来做甚么?”
我柔声道:“子恒,我来给你送些换洗的衣物。”
只见面前这张脸面如满月,浓眉大眼,并不是我觉得的那张老是做楚楚不幸状的娇俏小脸。
我在心底轻叹了口气,都说人无完人,要说卫恒文韬武略甚么都好,便只一点不好,那就是脾气上来了,性子有些暴烈难哄。
这秋月到处都透着古怪,既已被我看了出来,如何能遂了她的愿,让她去见子恒,倒不如先将她圈在府里,再行详察。我低声对尹平低声叮咛几句,嘱他命人务需求看好了这个秋月,便取出卫畴赐下的令牌,带着尹平进了天牢。
尹平见我走了,也立即跟了上来。
我眉心微蹙,这婢子看似为本身摆脱,实则是在指责我这个夫人不敷称职,竟对被关入天牢的夫君不闻不问,还不如她这个前婢女晓得体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