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阴沉着脸,边走边问:“敌?匪?”
“然也!”
郭璞眯着眼睛回望坞堡,抬高着声音,面带忧色隧道:“郎君乃大德大贵之人,天必赐福以佑。前几日郭璞尚忧,不料忧愁尚未却眉,此翁便来。若使与此翁交好,定可免却诸多后顾之忧。此事,郎君不宜显,而郭璞该当往矣!”说着,对刘浓深深一揖,挥起脏兮兮的袍袖,朝着坞堡独自而去。
韩潜,竟是祖豫州帐下头号大将韩潜?!
营外,曲平与北宫的高喝已响起。
年前,祖逖攻伐陈川,与胡人石勒血战于野,谢浮因耽搁军机,被祖逖杖责于庭,后又被贬为骑督。谢浮暗怒,却不敢显之于面,此番,他卖力押送粮草至蓬坞坡,不想却被韩潜部下热诚,因此酒后误事,竟一把火烧光了粮草,自忖必死之下,只得率部逃亡叛逃。
大步走出营帐,劈面一看,只见远处的村落燃起了熊熊大火,间或可闻声惨叫与马嘶声。来福按剑疾步而来,沉声道:“小郎君,青衣斥侯来禀,遇敌上千!”
荀娘子撇了一眼红筱,沉静坐在刘浓身侧,淡声道:“江左尽传的美郎君,汝怎会舍弃江东之繁华,而来此地?此地无诗也无雅,唯有夕照如血,不怕至而不归乎?”
“刘豪杰,刘豪杰!”俄然,有人在高处呼唤。
“但令民气安,那边不桃源?”
只是苦了北宫与曲平,行军不沾酒,闻着酒香阵阵透怀,浑身麻痒难耐,却只能冒死吃肉。
一骑穿过麋集的竹林,飞速而来,叫道:“将军,将军,遇敌!!!”
正欲摘两片草叶盖眼,左边却闪现出一双小小的青色行动,而红筱的绯色长裙也同时飘在了右边。顺着那小巧的行动往上一看,目光顿时为之必然。
“看甚?”来人冷冷的问。
当下,世人开动,喝酒的喝酒,慢聊的慢聊。
刘浓愣了一愣,她穿戴宽袍大袖,而宽袍内里乃是胫衣,以此角度看去,内间风景委实不雅。从速转走目光,坐起家来,看着她腰间的长剑,淡然道:“原是荀娘子,在历阳时,刘浓眼拙,竟未辩出此剑。”
刘浓剑眉一挑,冷声问:“莫非,荀娘子为逞一时之奇,便欲一起尾随?”
“敌?”
“诺!!!”
刘浓看着她腰间的长剑,剑眉微皱,此剑极其眼熟,剑鞘密布华纹,剑锷处嵌着三粒翡翠。
“杀杀杀!!!”
“嘿嘿……”
“从,从,从!!”
刘浓昂首一看,只见韩翁正站在坞堡上,举着火把,大喊:“刘豪杰,匪敌何来也?”
酒香飘满坞堡下,来人嗅了嗅鼻子,朝着刘浓直步而行。
“驾!!!”
荀娘子也扯了根青草,学着他的模样,歪歪的衔在嘴边,神情与姿式符合之极,任谁见了,都会感觉这是一个萧洒的美郎君,何如她的喉结却光亮如玉。
刘浓摸了摸鼻子,讪讪落座,不睬她,却又忍不住仰了仰脖子。
“驾!”
“无妨,我经常骑它。驾!”韩灵的笑声,响在风中。
刘浓嘴角沉默而裂,摇了点头,撩起衣袍下摆当场而坐,顺手扯了根青草衔在口中。继而,心中越来越静,顺势便躺了下来,翘了个二郎腿,以手枕头。
“怪哉!”刘浓看着那慢悠悠的背影,一声长叹。
“呜、呜……”
刘浓微微一怔,转头看了一眼落日下的坞堡,赞道:“虎父养雄子,当如是也!”
世人面色各别,来福凝睇了一眼来人的喉咙,再瞅了瞅小郎君,本来防备着的双肩顿时一松,嘿嘿傻笑。
荀娘子眯了下眼,看了看刘浓咬在嘴边青草,冷声道:“我欲往襄阳。”
待得酒足饭饱后,韩翁喝得七荤八素入坞堡安憩,老张妇孺与白袍一道清算完残局,也都沉默撤退,营地门口顿显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