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响,杨少柳以中指悄悄扣了扣案,轻声笑道:“切莫猜忌,汝乃大管事,庄中统统事件皆在汝身。阿弟信得过你,我亦信得过你。当今,阿弟将庄中部曲尽数带走,余粮亦未存仓,若遇灾季,庄中将以何如?!食不裹腹,恐将乱,乱有力制,便生险!”
“卟咙……”
袁耽伸手靠唇,表示刘浓禁声,继而慌镇静张的看了看佐近,但见佐近已无人,唯有萧氏部曲正来交常常,方才放下心来,搓动手,涩然道:“瞻箦,切莫胡言。”说着,岔开话题,边走边道:“瞻箦,欲在历阳逗留几日?”
刘浓淡然一笑,便不再提那女子,笑道:“路程尚远,待明日马匹到达历阳,便将起行。”曲平走的是萧氏商道,需经过瓜州渡,固然先发,却将后至。
袁耽提起酒壶,浅浅斟了两盅,笑道:“尚得半个时候,待夜色深沉之时,便可闻天籁之音。瞻箦乃是琴中大师,稍后无妨细细闻之,或将有所共鸣。”
此乃何曲?刘浓眉头舒展,自认天下之曲十之五六皆知,但是,从未听过此曲。一声声,似金戈铁马,霸道之极地撞入梦来,撕碎统统,踩踏统统。
“这……”
“但使你我促席,那边不成纵情。”刘浓走到一张矮案前,撩袍欲坐。
“奇女子也……”刘浓感慨。
“嘤斛……”
“嘘!”
劈面,红筱带着一队白袍飞奔而来,夜色下,红与白翻飞,极其煞眼。
“卟咙……”
郭璞见了此城风景,心中忧愁粮草,便与红筱仓促回返城北,北宫带着五百白袍安营于那边。来福担忧小郎君,按侧重剑与唐利潇一起等待于外。
将将绕过曲水,丝丝箜篌声传来。
袁耽摸索着酒盏,叹道:“瞻箦,若现下至墙外,当震惊尔!”
婢女走出去,摆下一壶酒,置放几碟吃食,而后便沉默撤退。
少倾,院外遥遥传来蚁嗡声,俄而,愈来愈烈,似有千万人正低声呼喊。
此乃何人?
血肉横飞,天崩地裂,不过乎是。
便在此时,一声箜篌裂风撕云。仅此一声,刘浓便唰地坐直了身子。而院外,那如暗潮般的声音顿时一静,四野再不闻声,只余那一声箜篌,盘荡于天。
袁耽摆布一阵傲视,见离亭不远的草舍尚余一间,神采顿时一喜,快步走入此中,撩袍落座,而后拍了拍身侧,笑道:“尚好,尚好,若再迟一步,便只得在墙外聆听。”
刘浓道:“何事?”
袁耽挥了挥手,笑道:“流民为听曲而来,防之何意?命苏三携郡役维系次序便可。”待部曲退走,袁耽又道:“历阳流民之所安矣,亦多赖于她。她在此地,乃奉我之请,并非萧氏所属。”
其间静,单独鹄立于城东,大红灯笼作珠窜,随风摇摆。
入内,小小草屋三两间,内里已然烛火,室内已有人浅酌淡饮,灯火映得人影绰绰。
新月将起,高墙内也极是清幽。
杨少柳悄悄的坐在案后,苗条如玉的手指比着竹简,眸子也跟着指尖,由上至下,寸寸挪动。灯光映着她的额角,泛着晶莹而温和的光芒。
吃食极简,一荤两素,此中有一盘恰是酱伴鱼腥草。
刘浓正在辩箜篌声,一时未听清。
袁耽回过神,甩了甩头,笑道:“瞻箦,何如?”
袁耽拍案而起,仰首看向雅亭,欣然道:“常常闻她之音,皆有分歧。然,莫论胡茄与箜篌,每闻之下,必定失神。以往,袁耽尚觉得实乃触景而生,不想本日,却被瞻箦一语道破。”
两人行至篱笆下,走得近了,才瞥见在篱笆墙外,站着一排披甲执刃的甲士,冷冷的谛视着来人。为首甲士见是袁耽,当即行了一礼,把门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