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迈出一婢,手中捉着青玉笛,提着裙角,轻巧奔来,朝刘浓递过一封信,嫣然道:“小娘子言,若婢子鸣笛,刘郎君定然寻笛而来,公然如此呢。刘郎君,我家小娘子向刘郎君问好。”
袁女正伸直于牛车内,不知何故,情生微怯,眸子乱眨不休。华亭美鹤北回建康,英姿若画,美骑如龙。此事,建康城已然尽知,而她却不知,若非时来鼓起,驱车踏游旧地,路过此桥与水,一眼得见,她尚蒙在鼓里。
“唉……”
刘浓神情豁然一松,悄悄推开小女郎,正色道:“小娘子情怀如素,刘浓非聋非瞎,岂敢轻亵,何如,何如刘浓此身已赋于人,且负人多矣。是以,尚请小娘包涵,刘浓另有事在身,先行别过。”言罢,一卷袍袖,仓促窜下山。
未挑帘,未下车。
“讨厌的笛声!”
杨柳垂丝,绿竹斜,清溪陌畔,晓月桥。
小顾淳指着刘浓,张大着嘴,满脸的怔惊。而后,缓慢的瞅了瞅摆布,眼睛滴溜溜一阵转,拉着刘浓走到无人之处,沉声道:“美鹤,现在,汝欲娶陆氏女郎,为何尚要寻我阿姐。君子行事,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也!”
袁女正久等不闻声,再也禁不住了,柳眉一竖,娇声喝道:“出来!”
恰于此时,一缕笛音不知从何而起,回旋冉展,似舞若弄,来往穿越。
“嘤嗡……”
张氏瞅了瞅夫君,掩嘴笑道:“夫君,何故戏耍瞻箦?瞻箦定然饿了,腹响如鼓,夫君不但未予留食,尚命其记礼节,礼节,华亭刘氏早已通汇于我。此举,此举有失陆氏体统!”
少倾,袁女正瞅着那绣着暗蔷薇的边帘,眸子垂垂红了,伏在腰间的十指绞来绞去,内心酸楚寸寸中发,咬着唇角,柔声道:“再过月旬,女正便十五了,再复一岁,便十六了。”掂着脚尖,靠近帘,唤道:“美鹤,美鹤,待女正十六,你娶了女正,可好?”
“你,你……”
青玉笛,长两尺八寸,浑身碧透如玉,动手一片温软,刘浓沉默接过笛,摸索着纤细的笛身与笛孔,面前恍似荡着那缕绿纱,委宛婀娜却飘零如絮,使情面不自禁的欣然一叹,把笛悄悄插入袖中,负手站在辕上,看向建康宫。
很久,目光凝锋,一挥衣袖,钻入帘中。
一入吴县,刘胤再次充当刘浓车夫,递过食盒,问道:“小郎君,可要去顾氏?”
陆玩早已从王敦军府返来,见了刘浓便是一顿怒斥,指责刘浓迟归。而后,又思及刘浓家世陋劣,唯恐失礼,便命其妻张氏隔着八面梅花屏,好生与刘浓一番交代。
陆玩躲在门后,将刘浓揉脸傻笑的模样落尽眼中,髯毛翘了一翘,忍住笑意,卷袖于背后,负手疾走。
小顾淳撇了撇嘴,挥着衣袖,大模大样的走到刘浓面前,斜着眼睛,高低一阵打量,冷声道:“阿父尚未返来,美鹤且回。”
女婢扶着小女郎,轻声道:“小娘子,华亭美鹤如果剪了翅,便不是美鹤了……”
刘浓不出。
闻言,宋祎之婢神情大喜,含着眼泪,颤抖的递上手中笛,颤声道:“谢,谢过刘郎君,此乃青玉笛,望君好生珍惜!”
刘浓心中猛地一沉,面色却不改,淡然道:“不知,令姐可在?”
挑帘的那一刹时,远远的,一车入眼睑,莫名的,小女郎心跳加快,俏脸粉红,冥冥中,模糊感知刘浓必定在车中。
半晌,帘中人淡然回道:“昨日方归,袁小娘子安好。”
北风悄悄的拂过林梢,青牛无声的卷食道旁野草,长长的巴毛一甩一甩,映入道侧溪水中。
袁女正面上一喜,嘟了嘟嘴,用力的捏了捏小拳头,横指摒退一干小婢与侍从,拽着裙角,紧随厥后,粉丝履飞扬,把一地的野草踩得弯身伏腰,心想:阿姐所言在理,美鹤欢乐端庄弱女子,便若那陆令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