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筱捏着胡桃,弯了弯嘴,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其间不比寿春,织素也不在,想来不会打搅到小郎君。思及那一日,当即俏脸一红,旋入室中,抱出衣衫。
她的手极巧,不重不滞,如行云流水。束冠已毕,退后一步,细细凝睇,含笑道:“小郎君,婢子已有许未替小郎君束冠,竟然渐陌生弃,不知,尚可否?”
“嗯,礼当如此。”
姚氏娇娇一嗔,拦住郗鉴,命女婢捧上宽袍大袖,领郗鉴去沐浴。
郭璞眉头时皱时放,嘴唇几番颤栗,终是低声道:“郎君是否早知,郗鉴将至?”
待阿父的脚步声越去越远,郗璇眨了眨眼,撤了搭着小婢的手,端在腰间,浅步徐行。
郭璞眉头一挑,世人皆知,郗氏与刘氏宿旧深重,而郎君来时也言,乃与会故交,现在却言忽逢于道,但他并未拆穿自家郎君的谎话,沉声道:“郎君,郗鉴入豫州,必有所谋。”
“恰是。”
刘浓闻其声,脚步却不断,来到郗鉴营门,从怀中取出一枚拜帖递给军士。军士仿似早被知会,未予通禀,当即便引刘浓入营。穿过核心虎帐,一眼便见有两人劈面而来。
“夫君,何故心急?”
郗昙挥了挥麈,亦不知想到甚,疾疾看了一眼后院,抬高着声音:“阿兄,阿父暗中常言,王氏郎君何如,除却一支凸笔,概莫能若瞻箦!现在看来,江左美鹤确乃盛名英杰,惜乎,阿姐……”
……
刘浓嘴角一裂,弯身捡起胡桃,顺手递给红筱,接过宽袍大袖与沐浴物事,安步出室,行向浴室。
郭璞从营中打马而来,待瞥见那一队马车,正欲抖袖的行动一滞,面上神情惊诧。
郗愔尚未卸甲,英拔如松,一声轻喝将阿弟制住,又悄悄瞥了一眼阿姐,见郗璇面色已寒,从速道:“阿姐车马劳累已有十余日,尚需好生休歇,阿弟便不打搅了。”说着,向郗昙使了使眼色。
“阿姐……”
当此际,父女俩都怔住了。
两人转出小院,郗昙惊容未散,瞥了一眼身后,转头叹道:“好险,好险,几乎便触怒阿姐。不过,世人常言,江左美鹤擅音、擅赋、擅辩,本日恰逢于此,该当与他会上一会。阿兄,稍后与我掠阵!”说着,捋了捋袖子,从中摸出一柄雪毛麈。
东营,另一侧。
“唉!”
“休得胡言!”
刘浓按膝长身而起,腰怀中却滚出一物,沿着青石纹路转个不休,一枚胡桃……
婢女轻声道:“小娘子,那人虽面上有痕,但确乃刘郎君,婢子未看错。”
刘浓道:“或有所谋,然与我等无干,且待我会过祖豫州,稍作休歇一夜,明日便启程回上蔡。”
姚氏倚在门边,看着父女俩,一者往东,一者往西,眉梢凝了又凝,心道:唉,这可如何是好,两年来,父女俩便若陌生人普通……
郗昙挑了挑眉,笑道:“无妨,方才我与阿兄已叨教过阿父,听闻,江左美……”
郗昙面上唰地一红,局促难安,不敢看阿姐,当即与郗愔一前一后,仓促而去。
姚氏赫了一跳,从速疾步上前,替他解着背后皮扣,稍稍一想,又嗔道:“那,那刘郎君,现在已与陆氏作姻亲,夫君何需挂怀,急成这般!”
“拭脖……”
“朴咯咯……”
红筱眨着眸子,嫣然道:“嫣醉,喜食胡桃。”
婢女未敢再言,此事在郗氏乃是忌讳。
刘浓撤回目光,嘴角浮起淡笑,拔转飞雪,与红筱、徐乂转入营中。
刘浓按剑徐走,头亦不回隧道:“莫论持以何礼,与汝无干!刘浓昔日之言,汝且服膺。莫论何人,欲谋刘浓……”一顿,渐渐回顾,逼视骆隆,淡然道:“且拭脖,再问。”言罢,一挥宽袖,踏屐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