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恭排众而出,朝着郭璞深深一揖,抬起首来时,满眼具是希冀。
一轮红日初升,炙烤满山金红。
沿着斜坡而下,山风吹来,脚下轻飘飘的,背心却阵阵发冷,不着陈迹的伸手一摸,早已湿透。将至盾阵时,顿步,正了正顶上之冠,整了整袍衫,阔步入内。
果然事成……
薄盛看着意动的人群,心乱如麻,深吸一口气,皱眉道:“我等依山讨食,也许尚可多活几日,若入上蔡并无粮种,该当何如?!”
二人对视数息,薄盛以乌木枪挑着郭璞的宽袖,戏谑道:“当真不畏死乎?”
薄盛凝目刘浓,半晌,冷声道:“刘府君,所为何来?”
郭璞眼底急缩,盯着陈午暗自策画,嘴角抽起一丝嘲笑:“郭璞若引刀成一快,倒也无妨。然若郭璞就此一死,尔等今后必亡。”说着,推开身前几柄柴刀,走到高处,指着岭下,大声道:“赤里百里,颗粒无存!往南,乃陈、张坞堡,往东,乃徐、胡坞堡,往西,乃大河,往北,乃郭、赵二堡。即便尔等守山猎野,能够度过百日?即便尔等度过百日,能够熬过凛冬?届时,想必郭璞再经此地,定是横尸连野,惨犹胜今!”
刘浓侧首看向薄盛,淡然笑道:“薄军主,此乃满身重甲,军中此甲,也不过四百套!若无此甲与盾,刘浓不敢过岭!”
郭璞渐渐推开枪尖,淡然一揖:“螟蚁尚且眷生,何况人乎?郭璞自是畏死!”
薛恭看向薄盛,喜道:“薄军主,若可得粮种,我等再搜尽山中野物,杂以菜草,当可安度也!”
薄盛抬枪架过,睨视陈午,冷冷喝道:“容他讲完,再杀不迟!”
薄盛嘴角一抖,捧抢道:“悍卒矣,天下之强兵,薄盛见之亦多,临时非论甲利,单以战阵而论,不在胡人石勒具装铁骑之下!”
薄盛冷声道:“怪道乎,刘府君会由南至北。有祖豫州战胡于前,府君当可放心运营于后,若不亡于汝南,怕是不消几年,必将成势也!而祖豫州既然容汝,想必是因汝南溃糜也!罢,此事与薄盛无干,薄盛仅作一问,刘府君将从那边讨来粮种?”
“且慢!”
薄盛拍马荡开陈午,眯着眼睛打量郭璞,而郭璞也将目光撤离那血水狼迹,迎视顿时之人,此人身材雄浑,三十有许,满脸密布麻坑,眼若饥鹰,嘴角有道刀疤,极其狰狞。
薄盛穿行于阵中,越行越惊,经得半个时候憩息,白袍体力已复大半,一眼看去,尽是凶戾之光。北宫成心将伤亡者置于敞开的牛车中,好让他看个明白,一番血战,伤亡却不及三十。
“且慢!!”
郭璞心中必然,朗声道:“天然作真!如若不然,郭璞为何来此,枉顾已身乎?”
刘胤眼神极好,见薄盛手背肌肉一松,本身心中也缓缓一松,放下了长弓。方才,如果薄盛之手再紧一分,敢有异动,当被一箭穿心!
无干,方乃紧急啊!刘浓悄悄一叹,薄盛单枪而来,便是在探此无干!如果给不出对劲答案,其人定将他投!
“刘,刘浓……”
伴跟着薄盛低垂的呼声,盾墙从中裂开,走出一人,此人剑眉星目,身披乌墨甲,肩飞血红袍,腰挎四尺阔剑,法度沉稳,不徐不急。
稍徐,刘浓深吸一口气,冷瞥一眼薄盛,淡然道:“粮,当讨于有粮者!”
半个时候后,有一骑踏出山岭,沿着斜坡缓缓而下,来人止于营外百步,翻身上马,提着乌木枪,单人单枪行至三十步内,直视盾阵。
刘浓沉吟半晌,不答反问:“薄军主自冀州来,为何不携民渡淮水?淮南安矣!”
薄盛道:“若其不从,该当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