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想了想，山院不大，山下白袍若来决然住不下，再说且是客居，不成失礼。嗯，明日尚得起行，现下若叫他们回返钱塘，亦是不便，遂笑道：“赏些酒，山里夜寒！”
言至此处，对着刘浓便是一个长揖。他所言非虚，葛洪品性高洁，行医行军皆有道，申明播送于江左庭野，然其人道淡且傲，孤喜松桥丹道，等闲之人难入其眼。便是褚裒之父褚洽亦曾来此拜访，但只得与其隔墙作三两言，而未得进。今方归后，料来褚、孙二人申明皆能增涨很多矣！
葛洪瞅了瞅案上香炉，见燎烟缓缓，炉底浅浅积得一层灰，抚掌笑道：“瞻箦，昔有烂柯观棋，不知山中光阴。今方你我对席，亦同此感！我有素卷三十，愿借汝观之，待他日汝自山阴回返时，再行偿还！”
想开溜？
来福道：“那我遣人下山奉告，命他们在山下等待！”
淡然的声音漫廊浸室。
茶水续得几番，沉香亦换。
点心吃食不错，甚合刘浓口味，特别是那山野小菜，苦苦的涩涩的，却别有一翻山川滋味。沉默于食时，悄悄想起顾荟蔚，心道：她在此地，既是道理当中，亦是料想以外！怎地就如此巧呢……
少倾，渔夫缓缓起家，看着门口的冠玉美郎君，眼底隐显庞大，最后笑问：“瞻箦，不知汝是愿作鱼尔，尚是愿为行渔者？”
刘浓心中微窘，急迎几步，揖手道：“季野、安国，刘浓因事忘时，尚望二位兄长莫怪！”
刘浓近些年熟读经籍，胸中自是藏得有物，只是完善与世贯穿，常常一点即透。心中豁然开畅，真有种一法通、万法皆俱之感，暗道：这便是章统么……
言罢，双手按膝，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则直视葛洪。
葛洪长眉一挑，渐渐将卷挽的袖抖开，再以双手拢在胸前，淡然笑道：“既是如此，汝可答问，汝是愿作游鱼，尚是愿为行渔者？”
罕见的，顾荟蔚低下头，巾帼髻上的紫兰步摇悄悄颤抖。
褚裒、孙盛震惊，半晌回不过神。很久，褚裒投子入壶，一声长叹：“人居山中即为仙，我等凡夫空有其珠，却不识真人矣，其何如哉！”
顾荟蔚！公然是你！
顾荟蔚稍稍侧首，对年青俊妇道：“师母，荟蔚与刘郎君辩论已久，从未赛过，这一问便不问了！即便是功课，荟蔚亦是不如的……”
鲍潜光看也不看他，嘴角一翘，漫声道：“师兄，莫非汝真已成仙尔？餐风饮露，不食五谷乎！”
刘浓踏入室中，漫眼打量居室，窗明案净，地上则铺着崭新青苇席。见得案上有一摞卷，上前捧起一看，嘴角一弯，笑意满脸，恰是《军书檄移章表笺记》三十卷。
刘浓亦并不作瞒，淡然笑道：“渔家，便是葛侯！”
“妙……”
刘浓踏入室中，略作打量，见劈面是顾荟蔚，稍稍一愣，随后一撩袍摆，安然落座。
葛洪缓抚短须，安受其礼，而后便细细而言。刘浓时尔点头，间或沉思，葛洪浸淫儒、道已久，且对当今天下局势、吏治皆有独到观点，每有妙论亦恰好戳中刘浓之所缺。策论文章非比诗赋，亦非同清谈，若主杆经不得风雨，便是枝叶再富丽亦不过一捅即破！
刘浓揖手笑道：“敢问葛侯，此乃第三问否？”
……
此言何意？
顾荟蔚捕获到他那刹时的一愣，叠在腰腹的莹赤手指悄悄翘动，心中没出处的有些恼，悄悄悔怨：唉，刚才真该好好难难你……当真觉得我不如你么……
鲍潜光踏进室中，掠眼把俩人一扫，落座案侧，淡声笑道：“谈得整日，可觉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