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沉声道:“阿父,若事不谐,族伯当以何如?”
少倾,殿内不闻声,唯余丝丝寒气回旋,刘隗趾高气昂,斜视刁协,环顾殿左诸公,捧笏道:“臣,奉召!”
大司徒王导掌着青苇席边角,渐渐站起家,待挺直了身子,冷冷扫了一眼刘隗,半眯着眼凝睇戴渊数息,转走目光,瞅了瞅纪瞻与司马绍等人,嘴角裂了裂,朝着龙床上微微倾身的司马睿,捧笏道:“陛下,圣明!”
镫连镫,肩并肩。
王导极其喜王羲之,虽侄儿已成冠,却仍唤奶名,而王羲之最喜雨中洗羽之鹅。
蔡谟细细一思,即明其意,复道:“教员,豫州终乃险地,我等身为长辈老友,岂可令瞻箦单身赴险?瞻箦性傲,然今时非同昔日,美鹤已封侯,当归江南!”
……
“觅之于外……”
半晌,胸膛方才缓缓起伏,指着跪伏于地的儿子,冷声道:“汝之所言,朕何尝不知?王敦此僚,狼顾不臣,觊觎我司马氏已非朝夕,然若不早作绸缪,莫非待其兵临城下,暨时,朕将以何颜,告慰宗稷!王敦,若其敢来,朕,必将披甲亲征,毫不于其戴天矣!”
雨渐弱,挂于车帘作珠窜。
司马睿眼睛越眯越细,嘴角笑容寸收,面上出现乌青,胸口却愈来愈憋闷,直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张了张嘴,大口的吞着潮湿的雨气。
司徒府长吏温峤见了,从速一把托住王导的手臂,扶其缓缓下沉,王导笑了一笑,用力蹬上行动,昂首看了看天气,自语道:“吾亦老矣,目渐不辩物,神亦难自清,徒得一把花须,何故老迈于殿中?”
“豫章!”
“父皇,儿臣惶恐!”
语声若矢,箭箭穿心,司马绍每闻一句,身子即作一抖,汗滚如雨落,渐而,背心冷透,浑身有力,蒲伏于廊,呈五体投地之势。
王导挑帘而出,看着风神玉秀的侄儿,老怀大慰,复见门前停着数辆牛车,王羲之好似欲出行,便捋须笑道:“雨正浓烈,於菟意欲何往?莫非,又欲入湖观鹅乎?”
其声若洪钟大吕,盘荡于大殿明堂,此中参杂着莫名镇静,是以略带嘶吼,仿佛战野之龙滴血于野,其血玄黄,其势悲怆!
温峰看着王导盘跚的背影,暗觉眼底酸涩,忙抬头复观雷寸,嘴里却喃:“江左管夷吾,尴尬家属负,名流若美人,何当其老矣……”
谢奕劈面而来,父子俩相汇于中庭。
刁协提着履,怒道:“沛郡刘氏,何出此人也!目中唯白,不见黑仁!”
待至殿门口,大司徒撩起袍摆,潺潺危危的跨过门槛,欲弯身着履,腰身却板硬似铁,弯了几下,即未成伏。
“何故思叹,所思乃何,所叹乃何?”
司马绍“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及地,以额抵背,肩头微微颤抖,斯须,闭了下眼,复开眼时,凝睇着面前的赤舄履,沉声道:“父皇容禀,沛郡刘氏难以重托,戴渊乃当世名流,然非知军之辈,刘隗与其入江北,儿臣唯恐豫州民气涣离,况乎,另有豫章,大将军若借此……”
纪瞻摇了点头,目视帘外飞雨,欣然道:“吾得瞻箦,何其幸也!然,瞻箦名誉虽居青俊俊彦,若欲号令士族共讨并伐,另有完善。现在之计,唯余兖州郗鉴。”
风斜雨细,扑帘而入。
“唉……”
璇即,阴沉若水的庭议毕罢,百官鱼贯而出,殿外泼雨如瓢,早有宫人持着桐油镫守侯于外。
“呵,呵呵……”
“嘎吱吱……”
蔡尚书当即眉色一正,“簌”地一下,站直了身子,大步迎上,扶着纪瞻,恭敬道:“教员,雨重阶滑,且把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