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瞻重重一声假咳,半眯着眼,冷声道:“浩浩君子,何故背后议人?”
纪瞻与蔡谟同车,老将军背倚车壁,阖目沉神。蔡尚书凝睇着教员,见教员仿若已眠,便欲将帘闭上,却闻教员言:“清风可濯神,天水可浣衣,何需闭帘?现在之江东,恰需一场风雨!”
……
“何故思叹,所思乃何,所叹乃何?”
大司徒王导掌着青苇席边角,渐渐站起家,待挺直了身子,冷冷扫了一眼刘隗,半眯着眼凝睇戴渊数息,转走目光,瞅了瞅纪瞻与司马绍等人,嘴角裂了裂,朝着龙床上微微倾身的司马睿,捧笏道:“陛下,圣明!”
“非也……”
谢奕沉声道:“阿父,若事不谐,族伯当以何如?”
司马睿眼睛越眯越细,嘴角笑容寸收,面上出现乌青,胸口却愈来愈憋闷,直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张了张嘴,大口的吞着潮湿的雨气。
王导法度一顿,握着王羲之手腕的手蓦地一紧,沉声道:“不成前去!”因见侄儿神情错愕,遂拍了拍他的手,和声笑道:“迩来,吾时感体乏神困,於菟且稍待几日,待吾辞却身职,与於菟同返会稽。彼时,共游大越水秀,岂不快哉!”
合座一黯,众臣蚁附。
“何故言不由心?”
风斜雨细,扑帘而入。
司马睿吐出一口白气,渐渐转头,看着噤若寒蝉的儿子,目中之锋渐作柔嫩,嘴角微微扬起,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柔声道:“我儿,莫怪阿父,人皆有失聪之时!”
司马绍站在殿外白玉廊上,摸索着廊上玉兽之首,目光时而深沉,倏而激昂。众臣已去,殿内行动一空,身后大殿中的明光已歇,朱门却敞,仿佛黑洞洞的大口,欲吞人而噬。
璇即,阴沉若水的庭议毕罢,百官鱼贯而出,殿外泼雨如瓢,早有宫人持着桐油镫守侯于外。
昼空乌黑若夜,雷剑蓦地暴裂,化作万千银蛇爬满苍穹,蓦地,内里突聚一束雷鞭,于深渊中斜斜一抽,“滋拉拉”一声乍响,鞭尾剖开黑幕,直抵宫城上方,将飞檐之端的骑凤神仙击作齑粉。
雷雨肆意的倾泻,将全部建康宫笼作白雾茫茫,十丈以外,即难见物,唯余乌墨色的桐油镫朵朵飘浮。
司徒府长吏温峤见了,从速一把托住王导的手臂,扶其缓缓下沉,王导笑了一笑,用力蹬上行动,昂首看了看天气,自语道:“吾亦老矣,目渐不辩物,神亦难自清,徒得一把花须,何故老迈于殿中?”
王羲之身着乌衣,头戴青冠,掌着雨镫,玉立于高大笔挺的华榕树下。待见得青牛将弯角挑入巷中,卧蚕眉一扬,踏着木屐迎上前,足下水花生,恰若步步生莲。
“老即老矣,何忧?”
“嘎吱吱……”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