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平湖霜满天,华榕堆云金雀现。青牛弯角挑出笔挺的华榕道,直奔岗下。
华亭美鹤展翅高飞,坐下飞雪欢畅扬蹄,当飞临华亭陆氏庄园时,勒马于岗上,望着岗基层层节节的豪华庄园,心中情动如潮,意欲撩戏即将过门的媳妇,翻身落马,来到八年前那块凸石上,从怀中摸出六窍纹埙,就着面远景色,乘着漫漫北风,捧埙长鸣。
刘浓按剑于阀阅下,只见阀上乃书绘,层层别上,内里已浅绘刘氏诸般风云之事,有一人,身着乌衣,盘廊入殿;有一人,肩披铁甲,纵横黄苍;有一人,踏马扬剑,挽狂澜于即倒。文武两列,府君、内吏、郡守,殄虏、威虏、平虏。而此,仅为阀中一阙,另有大部,即待中书。
两旁雪柳发展如潮,刘浓快马加鞭,直插华亭刘氏庄园,眼中星光吞吐,暖意弥怀中起,经年未归,游马于北,厮杀疆场时,经常念及庄中娘亲与世人,以及那桃林幽亭,明白猫、白将军。
稍徐,道中连续来人,抹勺从速拉着小娘子钻入牛车中,刘浓不敢再行冒昧,朝着陆老拱了拱手,翻身上马,一抖马缰。
“柳儿,柳儿,莫要训他,虎头,我的儿……”
刘浓收回目光,并未在乎。
豪杰非无情,唯情乃真雄。纵论高低数千年,莫论豪杰亦或枭雄,无情者,必不成事矣,大多皆为真雄掂脚之石、刀下之鬼。
“虎头,虎头……”
巧思掩嘴一笑,世人沉默扬笑,杨少柳缚着丝巾的嘴角处,微微一翘。
内里另有吴郡诸世家,以及王谢袁萧联名簇笔,赋歌书阙。
“蹄它,蹄它……”
闻声铃声,小女郎脖心红透,却壮着胆量,悄悄揭起裙角,从雪嫩的脚踝上取下另一枚金铃,用两根手指拧着,瞟了一眼郎君,绯红满脸,又瞅了一眼榕树下满脸含笑的陆老,艳色更浓,却不管不顾,对着岗上,悄悄一扬。
飞雪拉起残影,快速穿出官道,斜斜一插。
人群翻过山岗,纵穿雪阵桃林,满眼所见,枝条苍劲拔古,曲折成阵。高达七丈的浑白阀阅,矗立于桃林道口,危耸于庄墙摆布。
“舒窈……”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
“小郎君!”
刘浓缓慢奔向娘亲,顾不得另有重甲在身,“扑嗵”一声跪在地上,沉声道:“娘亲,儿子返来了,儿子不孝,未能承欢于膝下,教娘亲担忧了!”
埙声随风杳飞,蒲伏冉下,穿过一望无边的雪柳海,绵泄红楼塔巅,沿着朱红长廊高低起伏,直直铺至陆舒窈的画院中。
由吴县至华亭的官道上,往昔青柳尽衰白,雪雾茫茫浑一片,此中奔驰着一群健马娇龙,青一色的大黄马,肩披白袍浑身甲,马背上竖着尖刺巨枪。
“娘亲!”
“休得胡言!”
小仙子昂首瞻仰,星斗皓眸一眨不眨的含着敬爱的郎君,嘴角弯起浓甜笑容,俏脸滴水红,双手撤离裙摆,端在腰间,浅浅一个万福,也不管刘浓可否闻声,轻声道:“令夭,见过夫君。”
少倾。
“返来便好,返来便好……”
“驾!”
抹勺歪着脑袋一瞅,好似想起甚,嫣然笑道:“小娘子,刘郎君仿若,仿若……”
古音八八,埙声最怆,然今时非同昔日,怆烈的曲音中不闻六合悠悠赋愁怅,唯余情义绵绵如水荡。
少年郎君被训得面红耳赤,胸膛一阵起伏,却掂足搭眉眺望白袍消逝之地,忍不住的感慨:“做人当为华亭鹤,娶妻当娶陆氏女……”
高高的山岗,离亭在望。
刘氏眨了眨眼睛,脱口道:“乃为娘所取呀,一大一小两只虎,岂不极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