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訚也微浅笑着,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大江上,乃至于有人行至身侧也未发觉。
刘浓心中微奇而顿足,却见革绯指了指佐近,温软笑着不语。蓦地回神,只见佐近渡口已然围上来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尽皆指指导点不休。
侍从眨了下眼,惊道:“竹叶青!”
侍从更迷惑:“华亭?刘氏?次等士族……”
“非也,叔宝已归新亭,定是华亭美鹤……”
“哈哈……”来福也记起了昔日,傻呵呵的笑着。
“美鹤,为何避也……”
“勿要如此,部下包涵,此举有失体统……”褚裒捧首鼠窜,被逼无法之下,只得跳入江干轻舟中,殊不知脚下没站稳,“扑嗵”一声坠入水中,骇得舟上的侍从们从速纵身跃入江中援救。
扎眼看去,只见乱石成堆,滚滚江水拍岸惊石,卷起浪花朵朵。刘浓面上笑容愈来愈胜,七年前,身为小童的他,曾在此地对着江水狂喝,声声呼喊犹响在耳边。
“美鹤,美鹤……”
刘浓点了点头,转目看着刘訚与革绯,笑道:“辛苦了,入城吧。”
那双乌黑如玉的手,沾满血腥……
褚裒见势不对,从速伸手一指江中:“瞻箦,瞻箦已去!”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成谖兮!”
“小郎君来了……”
“驾,驾……”
“驾!!”
车来车往时,有人瞥见了刘訚,命车夫止牛,下车抱拳作揖:“原是刘訚兄长,不知在此等侯何人?”
火伴仓猝表示禁声,转首看了看刘訚,见刘訚并未闻声,又见火伴极是猎奇,而本身也心中痒痒难耐,便压着嗓子:“切莫乱讲,华亭刘氏虽是次等士族不假,但背后有……”说着,指了指头顶天空。
待追上自家车队,神情才豁然一松,对于他们这些长年跑商在外的人而言,崇高的士族们,便若天上的浮云,高高在上,与他们无干。而刘訚与革绯却活在当下,活在他们的天下里,商事敛财乃肮脏之事,少不得狡计与争斗,更离不了血腥与残暴。
建康城,东西南北四门,人来车往,络绎不断。高冠缓袍车行者,乃王谢贵士;素巾青衫步行者,乃布衣商贾。城门有三洞,一大两小。大者居中,小者居侧,大者乃士族通行之门,小者乃布衣商贾收支之所。品级森严的高低纲常,大到定品任职,小至一草一芥,皆深切其味。
殊不知,此地乃是建康,而建康之人多如牛毛,乃是天下第一大城,他们的牛车尚未进城,便被蜂涌而至的人群堵在了城门口。
郭璞躬身行于暗,刘訚纵横于手腕,革绯则统帅白袍若矢剑。三人合作一年有半,生生在鱼龙稠浊的建康城中,厮杀出一条不见血的血路,几经刀光剑影,已然相互心知。
“参军?参军来也?”刘訚一惊,回过神来,随后便见郭璞抱着雪毛麈站在身边,当即礼道:“刘訚,见过参军!小郎君若见参军来迎,定然心喜。”
歪着脑袋想,脱口道:“小郎君就是哭鼻子,也定然是都雅的……”
“美鹤斯美也,岂可静秀而敛影也……”
刘浓面带浅笑,看着远处矗立的城墙,一时候心潮彭湃如滚雷,七载前由此而入吴,七载后由吴再回返,现在,已不再仓促,现在,已不再忐忑……
“扑通,扑通……”如落饺子普通,落水声不断于耳。
郭璞抱着麈斜斜一移避过,长长一揖:“郭璞,见过郎君。”
俄然,革绯轻声道:“小郎君来了。”
少倾,亦不知是谁呼道:“此乃卫叔宝乎……”
一大早,刘訚便与红筱等待在东门外的柳渡口,小郎君本日将至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