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槐树道便是东门口,出城即见山,乃丹阳山余脉,不高,独一十丈,更若山坡。坡中无青石,模糊一条杂草小道。
“刘郎君……”
“瞻箦!”
这一滞,陡转即逝。
宋祎在前,刘浓在后,相隔三步。七月七,将近秋,阳光绵软,落叶三两。宋祎专捡落叶踩,轻风悄旋轻纱,刘浓心中安好,俩人皆无言。
宋祎却自他的眼里读出了别样的神韵,捉着青玉笛的手微微一滞。
“哦……”
“君之绿绮安在?”
萧氏管事将刘浓领至院外而止步,萧然迎出来,面上神采淡然,眼底含笑:“瞻箦,别来无恙否?”
“丁青矜?不是陆氏舒窈么?”
染着桃红蔻丹的指尖悄悄一翘,绿衣女郎娟秀的鼻子一点一点皱起来,继尔眼角浅浅上弯,笑意安闲盛放,以青玉笛指着刘浓:“但是陆氏高傲呢?”
少倾,萧然悄悄一叹,沉声道:“瞻箦,君之美羽蓄之不易,君,理应爱之,惜之!”言罢,深深一揖,话未几言,尽在一揖中。
刘浓揖手道:“尚好,谢过子泽。”
槐道口,刘浓与萧然道别,钻入车中,眼底光芒闪动,犹在思考着萧氏商道一事,在当今乱局下,能保持商道通畅,非控军权势而不成为,何人,在与萧氏暗通款曲?
笛有九孔,一气六合,两归。
刘浓问:“丁郎君安在?”
刘浓看着宋祎,面色还是平平,嘴角带着如有若无的笑意。
他虽极擅琴与埙,但对这笛却不善于,一时性起,现下只能竭力而为,试着吹了吹。
宋祎出身坑坷,初从王敦,后被萧氏收为义女,再入建康,跟从今后的明帝司马绍。此乃何意?刘浓懒得去想,只知宋祎乃身不由已。
丁青矜揖手道:“余杭丁青矜,见太小娘子。”
刘浓道:“闻笛而知音。”
宋祎提着青玉笛,回身便走,甲士稍稍昂首,瞥了一眼刘浓,刘浓故作未见,对丁青矜点了点头,表示她在此稍侯。丁青矜细眉一皱,低声道:“莫若,青矜先归?”
笛音飞出,刘浓面上一红,宋祎一愣,继尔笑得花枝乱颤。
宋祎抓着裙摆往上踩,浅露着绿丝履,轻巧的像一只绿蝶。不经意间,刘浓昂首瞥见一截雪藕,当即加快法度,与其并肩而行。
槐道中,数十名甲士沉默肃立,铁盔上插着盔缨,阳光照在铁甲上,泛着夺目异彩,甲薄,华而不实。领头甲士按着刀,捺着沉稳的法度走来,朝着宋祎重重阖首:“娘子,可否起行?”
“子泽留步!”
若真在南豫州,理应一探……
“刘浓,谢过子泽!”刘浓淡然行礼,面不改色,目若朗星。
“瞻箦!!”
刘浓也不肯在此事上多作胶葛,当即笑道:“季野昨夜贪酒,故而高卧不起……”继尔又道:“彦道也刚离丹阳,如果子泽早来几日,定能见着。”
宋祎莞尔一笑,捉着笛走向山下,行至一半,实在忍俊不住格格乱笑。半晌,笑收,缓缓回顾,深深万福:“刘郎君,此乃宋祎平生所闻,最好之曲。”言罢,冉冉而起,回身便走,再不断留。
入城门,过槐道,至萧氏商肆门口。
刘浓道:“但讲无妨。”
来福与萧氏管事犹在等待,见他回返,萧氏管事疾疾迎上前,礼道:“刘郎君,我家郎君有请。”
氛围略显奇特,刘浓晓得何故,却故作不知。若论友情,红楼七友中,刘浓、袁耽、褚裒、谢奕四人交谊最是稠密,至于桓温已划一被剔除在外,而萧然却雅淡若水,与谁都有友情,并无深浅之分。萧然眼中有异,刘浓岂会不见,非为别因,想必是为宋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