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手于墙下,细细打量壁画,用色极其大胆,蓝、紫、朱、青四色互染,令人一眼看去便被此中光怪陆离的人物与景像所捕,久观极易失神。
纪瞻亦道:“然也,太子殿下英风夙发,清晖载路,仁善慈孝,当为天佑。”
刘浓淡然一笑,那枯松的枝节处虽被人抹过,但如果细观隐有勒痕,应为嫁接而生。佛入中土,初时极其不顺,是以便故弄玄虚,有何为奇?心知肚明便可,何必拆他的台。
“哼!”
“未有不当。”
刘浓笑道:“画何为佳!”他仍在观画,若不言别的,这画本身倒极是超卓,虽是带着异调浓笔,但却又合适现下美感,不成多得,特别是那点晴之法相,与舒窈所传有异曲同工之妙。
“汝若喜,便送于汝。”
“扑通……”一声闷响,司马绍沉沉跪在地上,敛目垂首,将怀中木屐奉上,不语。
支遁走过来,笑道:“此松乃山寺一绝,据和尚言,建寺之初,忽逢雷雨高文,次日松枯于此。再有半载,有鸟南来,于枯松之投下一籽,籽承天合而生桂。竖日,有雁北来,再投一籽而生柳,垂下万道缨络若佛语,实乃现在南北之相也!”
“且自去。”
在其身后,站着两排人,左边为首之人笼了笼宽袖,揖道:“陛下,鬼神一道,君子不成言之,依臣下蠢见,士稚北次伐北,恐非当时。”
琴音如水涓淌,《高山流水》。
刘浓摸索着象牙棋子,笑道:“此物极珍,然,两位,到底何意?”
谢奕亦道:“然也,绝松在侧,春画在墙,琴当起!”
右边一人排众而出,是澎城刘隗,冷声道:“大司徒此言差矣!院外枯松逢春,南北俱荣,此乃吉兆。再有神人投梦入怀,亦乃吉象。又有西神明示,诸般齐下,祖豫州此番伐北定如破竹也。想必,不日便可再复洛阳而直指长安。”言至此处一顿,冷冷的看着王导:“伐北,乃上应天理,下顺民意之举,莫非大司徒另有他意乎?”
“多谢若色道人!”
支遁道:“莫要多言,我等此来,只为前院墙画与绝松,后院,非我之意也!”
“季父,把稳……”
神像下一人负手而立,身材高大,身披富丽锦袍,天庭饱满,阵势方园,只是眉宇间却略显松驰。此人凝目打量神人已久,揉了揉微酸的脖子,转首笑道:“季父,真师所言,季父觉得何如?”
……
后院森森,正殿供奉着三丈高的神人,头戴莲冠,身披红缨,手持宝幢与金杵,作忿怒。
王导略略后斜半步,微微摇了点头。军讯传至建康,司马睿不思事件军机,再祭奠宗庙,却听取乡野之夫捉弄,率着众臣来到此西神之地,委实令人扼腕,再把刘隗等人一看,心中微怒:‘竖子,竟敢调拨陛下另择太子,东宫太子关乎社稷安宁,岂可如此儿戏!’
谢奕追上来,问道:“瞻箦,但是有何不当?”
谢奕笑道:“稍后再来观它。”继尔又对支遁挑眉道:“假道人,犹不摆棋,莫非怕我夺你之棋?”
“何意?稍后便知!”谢奕一撩袍摆,大大咧咧地落坐在案侧。
“外域之神岂能入中土传子,无稽之谈!”王导声音冰冷,笼起宽袖,微微闭目。
突地,谢奕指着画墙上的神人,笑道:“假道人,此人乃何也?莫非亦是汝西方神道乎?常闻人言,人卧山中为仙,餐风而露,不食五谷。为何此神,如此奇特?食欲而生,夺欲而成,光天化日之下,竟周行房事而示人,啧啧啧,真,神人也……”
黄乃桂枝,枝头绽着朵朵桂花。
谢奕冷然一哼,对刘浓附耳低声道:“华而不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