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遁浅浅一笑,晓得刘浓是在回报于他,也不推让,朗声道:“支遁日观《周易》,其言:‘善不积不敷以成名,恶不积不敷以灭身。’此善为何也?此恶为何也?人食蓄牲为道也,蓄食浮叶为道也,然若蓄、草而言,何其无辜也?于人而言,惊于雷、畏于天,何其无辜也?”
“美鹤,愿闻其非也……”
晚风缓缓,星月映潭,支遁与刘浓对坐月亭中。≯≯>
刘浓嘴角微微一裂,并未急着接端,等着支遁自释自疑。
便在此时,刘浓右手三指悄悄一拂盘着的袍摆,朗声道:“非也!”一语既出,声音不重不烈却刚好切中支遁的节点,令支遁身子一震,闭着的眼睛也随即而开。
隔得太远,刘浓听不清他在说甚,朝着支遁遥遥一揖,朗声道:“良月当空,良朋将行,刘浓愿以此诗赋遥寄其行,寥表情意!”言罢,放眼看向夜空星斗,但见冷月若珪斜挂,银河若绸倒悬,再低头掠过碧潭,清风幽幽,拂过潭面,荡起舟上灯火,纹开寸寸波澜,一时心潮若涌,当即背倚白玉大道上的抚栏,对着夜空,放声道:“春江潮流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袁女正坐在船头,美目泛着异彩波纹,一边踢着冰冷的潭水,一边张着小嘴喃喃自语:“哇……这个白骨鸡竟与美鹤辩得不分凹凸,好短长哦……不过,美鹤更都雅……阿姐,然否?”
潭中俄然传来一声娇喝,刘浓听得此音,剑眉一拔,仓促一看,竟禁不住地“咦”了一声,只见在不远处的一叶蓬船上,袁女正冲着本身挥拳头,而此时,大部分人都堕入支遁的意韵中犹未醒来,刘浓极奇,她为安在此?她为何未沉思入迷?果然心智果断乎,非也,她正脱了绣鞋踢水玩……
掌声如雷涌,连缀不断!
“噗……”
“听此辩谈,令人豁然开畅而草屋顿开!”
当支遁将‘即色’引以《周易》反证之时,刘浓一弹袍摆,将其话语截之,以《周》对《周》,展开洋洋洒洒近千言以驳,再以《庄子》锁端于‘离卦上九’,以离卦解释死生之道,色空之义。
支遁闭着眼睛,脸孔平平,静坐如老衲,烛灯映着他的半张脸,更添多少虚无般的清冷。看着他的神态模样,以及那沉默转动的窜珠,刘浓悄悄一叹,大家自有缘法,看来支遁定将入佛了。
稍徐,公然支遁再道:“为此,支遁百思而难明,故而再读《庄子》,庄子曰:‘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何如?如梦之梦。’原是一场梦乎?人食蓄,于蓄为梦,蓄食草,于草为梦,天居上,于地为梦,人行地,于报酬梦。六合万物皆在梦尔,是以,来世不成待,往世而不追也!再观《老子》,老子曰:‘静胜躁,寒胜热。平静为天下正。’其静为何也,其清为何也?莫非六合本不全,而人道本有色乎,此色为躁乎?此色为热乎?……”
琴音与笛音同时而止,而那华灯已乘风而直上,直挂于九天之颠!(未完待续。)8
声音朗朗若钟荡,连续数问,似问天问地,问人问心,问得一干听众尽皆目深而神迷,情不自禁的微微倾身,听他将如何自解,亦或就此抛开谈端。
“嗡,嗡嗡……”
刘浓看了一眼满潭的灯光,淡然笑道:“佛法至大而自广,便若浮云亦或空无,与我等俗人而言,实乃缥缈而无端,但请支郎君启端,而刘浓将倾力锁之!”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
“其然在何也,阴阳互转,团抱出缺也……”
洁白若雪的身影一顿,支遁回过甚来,淡然笑道:“当离,当别,何需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