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裒蓦地一击掌,大喜道:“若于当时,江东士族承危而盼安,摆布衡量之下,私军、郡军必如蜂涌,食其肉,啃其骨,斩此长虫!”
刘浓走出树影,置身于浩浩月光下,回顾看向袁耽,只见袁耽面色如铁,眼睛却敞亮如星,晓得他恰是意气风发时,但这等假想过分稚嫩,且不言与祖豫州合军,便是他在历阳稍有异动,多疑的王敦岂会容他,不过是为王敦刀下再添一鬼尔,况乎此举说不定正中王敦之意,令其拿住言由,早早行反。豫章军势已若危卵,任何一燃烧星,都可使这卵中之兽破蚕而出,猖獗噬人。
两颗暗淡无光的星斗,好久好久也未曾眨眼,但只要它们一闪动,无星勇于其争辉。
“便是如此!”
袁耽闭了眼睛,握着芭蕉扇连挥不休。
褚裒叹道:“其人势大却坐镇险境,若其欲乱,必携荆州而下,仅依荆州之力便可横扫江东诸郡。如果彦道挥军而下,兵势一滞,其人或将弃豫章而不顾,若,若如此……江东,江东危矣!”
唉……
“然也,三年之期!”刘浓指着天上银河,朗声道:“彦道且观之,若逢其乱,君也与祖豫州合帐,君应在何也?应在此也!”手指,指向豫州最北,回过甚,直视袁耽:“此地,犹若犬牙,胡人重兵列布于此,两厢厮杀不断。君若退,胡人必进,铁骑顺锋直指历阳。估且不言胡人得进,若其人见君挥军而下,敢问彦道,若汝乃其人,将以何如?”
说着,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天空银河,斜斜往北一挑。而他所挑的线路,恰是与祖逖会军之线。其言下之意,是想再次翻开北路。至于扫匪,历阳佐近哪来的匪?既无匪便造匪,顺着匪路往北,看来袁耽作此绸缪已非一朝一夕。
褚裒听出此中意味,惊道:“彦道三思,倘若无家属支撑,大将军若再顺水而下……”挥动手掌朝着天空统统,言犹未尽,意却已明。
夏月风高,乌墨缀星。
一提到谢奕,袁耽顿时笑得前俯后仰,见褚裒与刘浓面呈不解,新任历阳典臣将芭蕉扇一挥,笑道:“瞻箦、季野,有一事汝等不知,无奕……”
刘浓沉声一喝,便是如此,王敦军控豫章,江东是以而安,江东是以而困,此时的王敦弑兄弑弟已若猖獗,如果遇事不顺利,谁敢言他仍将为江东守门抵胡?王敦两度行反,初次势如破竹,郡军望风而降,何尝不是有所顾忌。而第二次行反得逞,乃江东已有诸多制肘,且王敦老矣……
“瞻箦,其势也,势不成挡也……”
刘浓浅笑着回应,心中也是大奇,连日风雨后,星空格外敞亮,银河明暗时,便若一座座城池沿江错布,南面有一颗星斗最是辉眼,辩其位置竟于建康相差无几。而襦裒所指之星居北,紧临如纱大江,再往内探,南豫州、北豫州历历在目,越往里探,星光愈黯,心中越沉,洛阳,洛阳。
本来,谢奕初至剡县任府君,小谢安跑到剡县去看望,恰逢有老翁冒犯刑典,谢奕本就偶然府君之职,故而荒诞断案,命老翁喝酒,若饮三坛便可得抵科罚。老翁酣醉,谢奕端坐而不顾,小谢安在一旁道:“阿兄,已所不欲勿施于人,阿兄为逞而私念而怒老翁,老翁何其无辜,此非君子所为也,吾不耻也!”谢奕听后羞惭,立即将老翁开释。因而乎,世人皆传:谢家大郎偶然酒,麒麟小儿当为君。
小谢安年仅四岁出头,传言传至建康,王导闻之甚奇,当即与江左八达桓彝千里命驾共赴山阴,二人见了小谢安甚喜,赞小谢安:‘心秀明达,将越王东海。’而王东海便是王承,侵占叔宝亡后,为东晋第一名流,可想而知王导与桓彝赞誉之高。谁知,小谢安竟不屑隧道:“王东海名流尔,然,谢安不与为之,谢安欲与美鹤比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