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甚么?”
此时的张氏,虽口中句句为她讨情,却私毫不谈对错,那里又是至心为她好,宿世她虽不懂这些虚以委蛇之道,现在的她又岂会看不清……
妇人话还没说完,顾老夫人更来气道:“你看她这幅模样,那里像生过病,我看她清楚就是装病,十娘夙来晓得谦让姐妹,对她到处谦让,她倒好,因为一支笛子就能将姐妹推入塘中置人于死地,也幸亏十二郎在,将她们二人救了上来,才不致于让十娘丧命。”
顾老夫人将视野转向身边的仆妇,那仆妇正要说甚么,一个尖声陡地传了出去。
顿了一声,又道,“但十娘打小身子就弱,这大冷的天落进水塘,还指不定再落下甚么病根!这件事情,我若再姑息了她,岂不是让她今后更没法无天,将那狂悖武宗的戾气带到我顾家来,她这性子迟早会将我顾氏的清望全毁掉!”
顾老夫人神采中倒是暴露了一丝惊奇,却也没有因为她的顺服而消气,她肃了肃容,冷声问道:“你可知错?”
这便是她的祖母老夫人顾陆氏,顾陆氏原也出身于吴郡一等士族的陆氏家属,陆家与顾家一样,三国至两晋,皆是名流不断,俊彦倍出,陆家的女郎在吴郡之地也是才貌兼俱,德行可嘉的贤媛之典范,但在顾钰脑海里出现的影象中,她这位出身崇高的祖母对她向来都是厉言相斥,别无温婉慈和的一面。
但是蒲伏在地的陈妪只是微抬开端,看着顾钰含泪的眼眶中尽是愧责和心疼。
妇人看了顾钰一眼,眼中似透暴露疼惜,忙走到顾老夫人面前,含笑道:“阿姑,阿钰还只是个孩子,您跟她置甚么气,何况这一次落水只是个不测,十娘也病得不轻,这才方才好一点……”
顾钰将头一偏,就见一汝窑瓷瓶在她的身侧砸成了碎片,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一衰老而冰冷的声音。
以是她没有任何牢骚和辩驳,便一声不吭的就跪了下来。
顾钰突然回神,一声不吭的乖乖跪了下来。
见顾钰呆呆的望着她,好久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顾老夫人不由得愤怒的再喝了一声:“跪下!”
“还不给我跪下!”
顾钰听到这里心中便一阵嘲笑:这妇人乃是她的大伯母张氏,张氏本是出自于与吴郡顾氏齐名的一等吴中士族,昔日祖父去往西晋洛阳任官,因与张家之主张季鹰乃是同郡而惺惺相惜,故而结为金兰之谊,后两家世代皆有联婚,张氏乃是典范的世产业中培养出来的宗妇,文雅端庄,脾气暖和慎重,因着时下崇尚老庄无欲不争淡泊之风,张氏作为执掌家中馈的主母,对待家中子侄,不管嫡庶都皆施以宽大之道,但是,便是如许一个暖和慈悲的大伯母,在她被冤毒害嫡母腹中胎儿一事上狠狠的踩了一脚,同时还将她儿子的死也推到了她的身上,导致她背上残害手足不仁不义的骂名被摈除出顾家……
顾老夫人看着这一对主仆情深,心中不免更是愠火陡升,冷哼道:“主子出错,做奴材的罪加一等,你觉得我是忘了要罚你!”言罢,一指执鞭的老妪,“两个一起打!”
顾老夫人看向她,就听她道:“祖母,我知错!”
顾钰又道:“至于祖母所说的,我将十娘推下水,阿钰倒是不敢认,何人所见也?”
甫一进堂,便有一股暖若仲春的热气侵袭而来,将顾钰身上的所沾的晨露冷气遣散了去,但是,这类暖和愉悦的感受没有持续多久,头顶上空便有一物狠狠的朝她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