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一句话,朱厚熜却从入耳出了模糊待发的杀意.
红泥炭焙炉上.滚烫的沸水在壶中冒着热气,秦堪执壶在手,亲身将面前的两只小杯斟满,双手捧到朱厚熜面前.笑道:"陛下.这是你皇兄本年赐给臣的雨前雀舌,本日借茶献佛.请陛下一品."
二人面前摆着一套精美的茶具.
"残敌已清除了么?"
承天宫门眨眼间被火炮轰成了碎渣,前阵一名令旗官狠狠挥下红色的令旗,随即后阵传来隆隆短促的擂鼓声,一阵整齐齐截的铁甲叶片碰撞声过后,辽东边军将士手中的长戈刷地同时平端.
秦堪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阴沉.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朱厚熜气得满脸通红,眼中似喷火般瞪眼着他,肥胖的胸膛高低短促起伏.明显已是怒极.
偌大的宫殿内空荡荡的,奉侍朱厚熜的寺人宫女们全跑光了,朱厚熜现在披头披发,光着脚丫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来回踱步,地上书案上床榻上散落着各种奏疏,册本和摔破的精彩瓷器,景象仿佛刚被盗贼打劫过.
"秦堪！你这逆贼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篡位就是篡位,哪怕我已是你阶下囚,天子庄严不容你欺侮！"
"抓住小天子了.大事定矣！速去禀报秦公爷！"
幸亏秦堪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他老是不忍心看别人太宽裕的模样.
秦堪浅笑着举袖悄悄拂去他脸上的泪水,道:"陛下,从今今后天下事可交托于臣,臣为陛下担尽天下之忧,陛下尽管在后宫读书幸妃,为天家开枝散叶便是,莫再哭了,别人会说臣欺负小孩子的……"
二十多年了,当初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宁夏都司麾下副千户,获咎了军中批示使而弃了军籍被迫流亡,一起杀一起躲,展转千里躲到了京师流民营里,觉得这辈子已没了但愿,今后在流民营里赤贫平生,或许某天跟统统饿毙的流民一样倒在路边被野狗啃噬,最后化为一具死无葬身之地的枯骨.
但愿此战,能换得天下百年承平.
大人物的心机,他实在是捉摸不透,这辈子他估计也没甚么希冀当大人物了.
"呃……"丁顺笑意凝固,惊诧地张大了嘴:"公爷,您不当天子谁来当?都城皇城都被您打下来了,除了您谁另有资格坐金殿里的那把龙椅?"
小寺人再次叩首,随即起家仓猝逃远,薄弱肥胖的身影一闪,消逝于林立的宫台殿阁之间.
"都放出来吧,天下毕竟是文官的天下,你能堵得了他们的嘴,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时已近凌晨,天蒙蒙亮,下了一夜的大雨终究停了,但是京师城里的氛围仍伸展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喊杀和惨叫仍在京师各个角落此起彼伏,城中到处火光,到处烽烟,大明皇城都城在雨夜里哭泣.
朱厚熜嘲笑:"只差谋朝篡位了是吧?"
秦堪看着他,一字一字缓缓隧道:"这叫‘兵谏’,你对我起了杀心我不介怀,我能够逃,逃得远远的,到日本,到琉球,今后流落异国他乡,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毁去我和诸多老臣破钞了十多年才堪堪窜改的中昌隆世,你布局肃除秦党,遣钱宁去天津大开杀戒,罗织诸多能臣的罪名,规复海禁祖制……天下不知多少百姓百姓因你的一个决定而重新回到贫困困苦的日子,今后衣不裹体,食不裹腹,失地流民再次遍及大明各地,活不下去的百姓不得不几次举旗造反,然后被朝廷残暴弹压,大明的国运在这类周而复始的循环中走到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