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桐爹人穷性子又软,好不轻易续娶了一房媳妇,那腰杆子就再也直不起来了。婆娘说一他不敢说二,婆娘指东他不敢往西。等那婆娘给他生了儿子,更是俯帖耳,恨不能打个板儿把人供起来。
每到这个时候,就该郝姑姑出面打圆场了。她天生一张圆脸,即便不笑也带着三分和蔼,说话儿柔声细语,脾气再暴的人冲着她也不出火来。
嫣红一听这话就撇了嘴,“不是我猎的捞的,也不是你。 就做个饭,还真觉得自个儿能当家做主了?再说,这满屋子人里也不但我一个白用饭不干活儿的吧?”
像语桐爹如许一纸死契卖上十两银子,连一个大子儿的茶钱都未曾给媒婆办理的,就只能卖到那种脏处所去了。
青楼的女人也分三六九等,越是有钱有势的老爷少爷,越喜好那看得见摸不着的。语桐模样儿生得好,又能歌善舞,虽说也吃了很多苦头,可因得了鸨母的青睐,倒没沦落到卖皮卖肉的境地。
嫣红被辣椒婆救起来的时候已经小产多时了,在海水里泡了好些天,身上都不能看了。得亏当丫头那些年练就了一副好身板,靠着辣椒婆给寻的几样草药,硬生生地撑了过来。
语桐命大,冲到守贞岛四周的时候另有口气儿,被下海打捞的沐兰救了上来。性命是保住了,可在海里受了凉,两条腿几近是废了,还落下个咳喘的弊端。
像她这类勾引主家被赶出来的,想到别家持续当丫头再不能够。加上年纪大了,又破了身子,便是卖到青楼也卖不上好代价,只能送到奴市去。
张氏最看不惯的也是她这一点,“无端端的攀扯语桐做甚么?语桐身子不好,跟你能一样?”
那家太太不舍得怨怪儿子,一揽子罪恶可不都落在了嫣红的头上?赏了她一顿板子,交给媒婆远远地卖出去。
听得这一声气势实足的断喝,嫣红立时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张氏和吴语桐也各自低了头,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只要沐兰不怵她,还是端了碗喝汤。
嫣红的模样儿比着是语桐稍差了些,在那府的丫头内里却算得上出挑的。有几分小聪明,心气儿又高,总惦记取有朝一日能够出头。
那富商的德配善妒,趁丈夫出门做买卖的空当,给语桐栽上一个与人私通的罪名,将她奉上放逐的官船。
大师这才端碗执箸,各自吃了起来。
也该着嫣红不利,跟那少爷不清不楚的时候,恰逢府里独一的嫡出女人去花圃摘花,给撞了个正着。不到十岁的小女人冷不丁瞧见那种事儿,连惊带吓大病一场。
别人家也有活不下去卖儿卖女的,爹娘有知己,给几个钱,叫媒婆帮着寻摸个好的去处。要么去大户人产业了丫头小厮,要么去作坊船埠当了学徒小工。签的活契,过个几年日子余裕了还再赎返来。
沐兰赶快放下碗筷,靠过来给她抚背。
张姐姐,你这心偏得也太短长了吧?”
“好了,好了,天长日久住在一块儿哪有不拌嘴吵架的?拌完吵完还是一家子人。都快用饭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那家的少爷生得满腹花花肠子,凡是有几分姿色的丫头就没有他不沾手的。
吴语桐气味一滞,一口汤没咽好,呛得咳嗽起来。
辣椒婆咳一声,摸起筷子,“吃吧。”
那家的太太宠着儿子,把丫头们当作叫儿子消遣的玩意儿,只要做得不是过分火,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玩闹。
嫣红跟语桐的经历差未几,也是打小被家里卖了的。只不过她的运气比语桐要好一些,在大户人家里当使唤丫头。
奴市紧挨着牲市,人跟牲口一样由着遴选买卖,还价还价。卖的代价高,媒婆抽成便高,卖得低了说不准就赔了,说白了就是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