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槐树残存。”晖桉俄然仰颈呼喊,“我任凭临松君调遣,亦有僭越之过!”
“落井下石也说得出口!陶弟行有不当,门内没端方吗?父亲没章法吗?用得着他净霖持剑杀人!到底是谁在落井下石,兄长你抚心自答!”
如此周而复始,呼喊震天。
千钧一发之时,铜门倏忽大开。雨间屋舍似都蒙了层灰,檐下站着诸位兄弟,他们一齐望来,无人发声。院中门窗大开,九天君独坐椅间,新拆的白灯笼重新挑起,惨白的芒投在九天君的脸上,映出深深的悲切。
“他杀弟在先,戋戋鞭刑就想蒙混畴昔,那今后门内弟子皆可效仿!”三弟一臂横出,指向净霖,“何况他如此行事必有内幕!一句话都不准陶弟留,大哥,他怕甚么,他瞒甚么!”
“你当真是……”净霖身前的人惶恐退后,“你当真是天底下最铁石心肠的人!你怎敢如许说?你怎敢……”
净霖牙关渗血,他扛着声。黎嵘抽得更狠,净霖蓦地溢出声。
黎嵘立觉不好,已经抬起了身,却见九天君掌中茶盏快速砸出。瓷盏顿时崩碎,凉茶泼了净霖半身。
净霖微侧身,他发已湿透,混乱地遮着眼。他既不抵赖,也不辨白,而是略显怠倦地说:“我下得去手。”
净霖卸下腰侧短剑,置于膝前。他静跪半晌,抬眸时感觉六合间的重意都挤压在胸腔里,压得他几欲喘气。
檐下世人一齐跪倒,瞬息间院内鸦雀无声。九天君胸口起伏,他撑着桌踉跄半步,难以矜持地重拍着桌面。
“父亲!”黎嵘蓦地暴喝一声,震下四周的喧闹,他的额头磕在地上,“且听一听净霖如何作答!”
九天君不叫他起家,而是拨着茶盏,一下一下,似如清算着心境。净霖淋够了时候,九天君才抬手小饮一口,说:“临松君给我跪,我受不起。”
潇潇暮雨,秋意将逝。黎嵘出院前立了半个时候,终究通红着眼眶,嘶哑地叮嘱净霖:“待会儿面见父亲, 你要摘冠下跪。”
九天君闻声了望,掌中茶盏端着不动。
紧跟无数弟子齐齐叩首,在雨中山呼齐喊。
黎嵘在雨中膝行向前,他哽咽着磕下去,不竭地不竭地磕着头。
黎嵘冷不丁地问:“你知错么?”
数双眼睛望着净霖,净霖缓缓掀起袍,跨入门内。他在雨中行至阶下,单独跪身施礼。双膝磕在石板,很快被渗得湿透。背上毫无讳饰,发也蜿蜒于空中。
九天君欣然地坐回椅内,他掩面颤身,竟也情难自控:“父子兄弟……怎就沦到了这个地步!”
“既然是兄弟,又何必如许苦苦相逼?”云生挺身而出,“净霖为人众所周知,此中启事叫他说出来不就明白了!”
净霖调遣残剩弟子护人南移, 立下灵符反对血海, 待万事安妥, 他便卸剑束手,由黎嵘押回门内。
“无稽之谈!”黎嵘斥道,“净霖一言一行皆在父亲眼中,他能瞒甚么!陶致身兼安北重担,却玩物丧志、泯尽天良,惹得北边民声鼎沸!净霖专修改道,肝火攻心先斩后奏,他怕甚么?他怕的不过是民怨生变,一片热诚之心六合可鉴!”
“大哥真没事理,甚么叫做‘你们’,莫非我们兄弟不是一体,还分个甚么你我家数?”
“他何至于走到明天这个境地。”净霖说, “莫非不是次次都有父亲庇护的原因。你将他打得遍体鳞伤, 莫非不是为了安抚琳琅的权宜之计。他若回得来, 他便不会死。”
下边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跟着趴倒了一片。云生回顾,见白袍迤逦铺在场间、阶上,固然无人开口讨情,却另有一番气势。
“我等虽为门中末流,却皆于危难之时任凭临松君调遣!僭越之过,该受同罚。特请至公子持鞭,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