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茶盏,苏子澈伸手去掀虚掩住陆离身后的被子。陆离一掌控住他的手腕,面上带了一丝不豫:“殿下这是做甚么?”苏子澈眸光一闪,反问道:“朝夕相处十二年,我们之间早已没有任何奥妙。现在你因我受伤,我连看一眼都不可?”
“麟儿便是想抗旨,也得先有圣旨才行。”苏子澈将一支御笔递到天子手中,“三哥快给麟儿个旨意,麟儿一向顾虑着阿离的伤势呢。”天子笑道:“你巴巴地去看他,这份交谊已是可贵。现下有朕的口谕还不敷,当真要朕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不成?”苏子澈考虑了下,也认识到此事过于儿戏,赧然道:“麟儿晓得了。那麟儿先去看陆离,早晨再同三哥一起用膳?”见天子含笑应允,苏子澈亦是粲然一笑,回身拜别了。
天子见他沉吟,笑了笑道:“前人云,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故君子当如玉也。”言罢,拿起案上的一个雕工精美的小叶紫檀匣子,递到苏子澈手中,道,“翻开看看。”苏子澈接过来,见匣子里放着一块龙纹玉佩,玉色晶莹,触手生温,上以金丝嵌着四行细篆铭文,乃是:“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檐下铁马终究温馨下来,陆离却在惊痛中醒来,屋中沉寂得惟闻更漏之声。只醒来的半晌工夫,陆离已疼得盗汗淋漓,下半身像是被人拿刀不断地刮着,疼得他两眼阵阵发黑,暗恨本身缘何不能昏迷。
“说了不让你看,你偏要去看,看了你又不欢畅。”陆离半侧着身子,回顾去望苏子澈,眼秘闻满了笑意,似是毫不在乎身后之伤,只温声道,“陆离为了殿下,便是死也甘心,殿下又何必说这些令人生分的话?”
“几下?整整四十大板!”苏子澈不依不饶,“麟儿平时就没少去了平康坊,即便陆离不说,也会有人认出来。三哥如何能够因为这个,将阿离打成重伤!”天子密切地握住小弟的肩膀,笑问道:“看过他了?”苏子澈顺势偎畴昔,点头闷声道:“阿离不让我看。”
 
“那我不说了,你好生歇息。”苏子澈缓缓站起家,眼中似是噙着泪,声音低如呢喃,“这宫里闷得很,我想出去逛逛,也不知陛下会不会同意。”说完,他渐渐地朝着屋外走去,他行动沉重,踏着更漏一声声远去,声声都敲在了陆离心上。顾不上身后翻滚的伤痛,他不放心肠唤了一声殿下,苏子澈不知听没听到,脚下一缓,还是毫不断歇地走了出去。
尚德殿中的安眠香已换成了御用的龙涎香,苏子澈一出去便看到熏笼里丝丝缕缕的轻烟袅袅升起。他说不出本身是甚么表情,他自记事起便常来此地,只当时这里还是东宫,兄长苏子卿还是太子,去岁先帝驾崩,兄长即位,这才将此殿重新补葺了一番,月前才重又住出去。
“玉在璞中待砥砺,你跟艮坎离巽正值幼年,如果朕一味包庇,只会令美玉蒙尘。麟儿,父亲虽已驾崩,三哥待你,却如昔日普通。朕初登大宝,根底未稳,天然辛苦非常,不免顾不到你。你如果是以与三哥产生嫌隙,岂不令人悲伤?”天子凝睇着他,见小弟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柔声问道,“陆离伤势如何?”苏子澈有些忿然:“三哥打的,却来问麟儿?”天子噗嗤笑了出来,亲手将玉佩系在他的腰间,道:“麟儿昨日本来顶了李彦年兄弟之名,他们本是教坊中人,那秋娘原也是宫中善才所教,虽有不当,倒也无甚大碍。即便厥后去平康坊,一个乐工,也兴不起甚么风波。可陆离为逞一时之气,当众透露你身份不说,还脱手打伤羽林军,朕打他几下,还委曲了他不成?真不知是三哥平时宠你过分,还是纵他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