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事一了,翌日世人出发回往汴京。
瞧他连个笑模样都懒得给自个儿,冯佟氏内心怨气满满。
冯元迈过门槛,冷眼一扫,未见冯安,便问下人:“少爷呢?可唤他了?”
回京后,没过几日便已至夏尾,天儿亦转凉了。
斯须,便被哀哀抽泣声扰的脑仁儿疼,他不耐地揉了揉太阳穴,负手踱步到蔡荣跟前,居高临下道:“蔡大人内未放纵,外未勾连,此事亦因力所不及而起。依本官看来,大人虽不免进京一趟,可最多便是撤职贬为百姓罢了,性命倒是无虞。”
“老爷啊――”
但是要见甚么人?绿莺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地冷不丁闻见几声“祖父莫去祖父莫去”的稚嫩娇唤,模糊约约听不大清楚。她往冯赵二人处瞧去,他们仿佛是未闻声。
“他......这是要去哪?”冯元愣愣问着。
冯佟氏点点头,“妾身省的了。”抬眼时,瞧见门外正往膳厅端盘盏的丫环,她堆笑道:“老爷,今儿晚膳妾身让人备的皆是你爱吃的,有那烧胡鸡、梅干豆腐和云水蔡鱼。”
闻言,小儿脸一白,赶紧点头:“没人没人,这西角门没人去的。”
待下人回禀已可入膳,她忍着气跟在身后随他去了膳厅。
想起甚么,她又问道:“那你方才喊的但是‘祖父莫去’?为何要喊这话?”
绿莺面红耳赤,心底却一沉。经了那回他酒醉一事,她已然长了记性,于此事上再不敢违逆他,可那也仅仅拘于寝房中。前几日落宿驿站,屋密墙薄,她忍着羞任他胡为,可再粗陋,那也是有屋梁有瓦片的地儿啊。此时若在这马车上,让外人听个真亮,她岂不成了世人眼中的荡.妇?
想到这里,她便苦着脸告饶:“爷,车外头另有人呢......”
冯元闻言,一个健步上前抓住蔡荣,瞧他兀自迷迷瞪瞪,便叱呵一嗓子:“蔡荣!”
他这话一落地,仿佛那阴雨天一下子变作了艳阳,蔡家人喜极而泣,直觉着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个个伸手拭着虚汗。
一炷香的工夫不到,桌上溅满了菜汁子,几盘好菜被她东戳戳西挑挑,瞧着惨不忍睹。
她翘首四望,终究瞧见一矮松后暴露来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朝她探头探脑,竟是个四五岁的垂髫小儿,模样可儿。
冯元点头“嗯”了声。
嘿,竟能起了?赵彦忍不住腹诽,此人既是能起了如何不拜见我二人,跟没瞧见似的只顾栽栽愣愣往角门挪去,腿脚倒霉索,走几步喘几口气,嘴里也开开阖阖不知嘀咕些甚么。
冯元冷眼扫了她一眼,未作答。
绿莺立着的地儿刚好离蔡荣近些,竖耳一听:“是下官有眼无珠识人不清,枉送无辜性命,下官有罪。是下官有眼无珠......下官有罪。”翻来覆去只这一句。
奇特,那是去角门为何?莫非是要出府?绿莺摇点头,不对,县令爷还未换衣呢。
冯佟氏赶紧接口道:“渊儿先头说,他今儿在自个儿院子里用。”
冯元表示她给自个儿捏捏脖颈,昨儿在县衙歇的,常日用的木枕,蔡家那高愣愣的瓷枕忒让人吃不消。
忖了忖,到底另有些忌讳外头,他肃着脸叮咛她:“你莫出声,细心让外头听到。”
县令太太领着后代家眷下人赶来跪在蔡荣身边,一家人捧首痛哭起来,哀哀声不断于耳。
绿莺向他招招手,那小儿瞧她头顶白纱,似观音菩萨普通,内心一喜,大着胆量朝她颠颠儿跑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