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她伏起家,跪爬几步到了冯元身前。仰起脸,正要抽泣告饶,却瞧见他冷着眸子肃着脸,一手垂在身侧,一手负在背后,身板直挺目光僵冷地俯视着她。那双眸子里昔日有过悦,有过笑,有过嗤,有过蔑,此时却只剩下疏离和冰冷。她张了张嘴,不知为何嗓子眼如同被泥沙糊住了般,一个字也吐不出。
“贱人!”冯元揪着她衣衿,将她从地上生生提起,咬牙叱呵:“说!你但是瞧上那白面墨客了?”
冯元只手把玩杯盏,挑眉扫了她一眼,饶有兴趣道:“你可传闻过军中营妓?”
“呵,嚎了一夜,晓得渴了?”冯元嗤笑,如有所指道:“也不知长没长些记性。”
待将春巧唤来,绿莺听了她的话,才晓得这事的后果结果,端的是令她唏嘘不已。
“好了,好了,起来罢。”冯云听她承诺与吴家断绝来往,心内大为受用,笑道:“爷昨儿便已将此事查了个一清二楚,自是晓得你与那白面墨客未有轻易,不然你觉得爷会等闲放过你?”
他立起家,用那双骨节清楚的大手平了平衣摆上的褶皱,负手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道:“爷当年领兵三大营,每营三千兵士,营妓却只五十。”
冯元昨儿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跟着那邪火从旁的门路上一发,倒是消气了很多。此时瞧她一脸不幸巴巴,他深觉驭宠也得如宦海中的驭下之术普通,讲究个恩威并施,便体恤道:“爷今儿上衙,自个儿穿戴,你上来躺着罢。”
这一夜绿莺上天无路,遁地不能,早没了风花雪月之心,对吴清暗生的情素被生生掐灭。只怪她话本子看多了些,竟妄图起那墨客与婢女花好月圆人快意的美事。
冯元皱着眉坐起家,瞧她不时抖索着腿,不耐烦道:“做甚么去?还不诚恳躺着?”
绿莺怔怔望着秋云,秋云正满含希冀地等着她,希冀她跟老爷认个错,最好再发个永不见吴清的毒誓。
“诶――”他打断她的话,伸出一根指头朝她摇了摇,“莫要打断,爷还未说完呢。”
屋子本就暗着,冯元的脸又背着光,隐在一片暗影中。绿莺簌簌发着抖,看不见他的面色,便猜不透那话真是他的筹算还是只是恐吓她。
“哈哈哈哈......”冯元忽地抚掌大笑起来,那笑阴沉得让人胆怯。
瞧她不答,他摇点头感喟一声:“哦,爷如何忘了,你那里能晓得高门大户人家的端方,我们绿莺女人但是个出身轻贱的主子秧子啊。”见她神采公然白了又白,他顿觉一阵解气,接着道:“这大户人家的正室若出墙了,必被休弃。妾室出墙便更轻易办了,一根绳索扼死了事。”
春巧迟疑一番,末端担忧地望了绿莺一眼才不舍地退下。
卯时初,屋外的鸟儿已然叽喳起来,绿莺披着褂子弓着腰,晃闲逛悠往桌旁挪去。
“奴婢口渴......”她喉咙沙哑,回过甚,睁着哭成核桃般的肿眼,有气有力答道。
这么做,结局会如何呢?是更惨,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愈想愈气,他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狞喝道:“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
没再看他俩,她望向敞着的窗外,晌午的日头真是明丽啊。她俄然猎奇起来,她若不认命呢?说她将错就错也好,破罐破摔也罢,不告饶、不臣服,我就是中意吴清,我想一辈子吃吴家的圆子,我想与他联袂白头、儿孙合座,冯元你应是不该?
冯元仿佛又收了气,一回身坐到圈椅里。端起凉茶润了润喉后,便一手支着腮帮子好整以暇地瞧着绿莺,时而眉开眼笑,时而攒眉,时而点头作可惜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