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幅西洋景!冯元都看直眼儿了,好家伙,哪个饿死鬼附在她身上了?瞧瞧,眼冒红光直盯着那碗,是想将碗生嚼了?
本是月初便筹算来的,却不由有些生了怯,她虽不敢抱愤懑激,可到底对他是有些冷了心罢?头几日腐败,侯府一大师子去山上扫墓,朽木枯叶,一片萧索间他顿觉心上空荡荡的,故而,今儿便忍不住来了。
冯元是仲春底来的,与绿莺一个半月未见,说不想是谎话。虽说尊卑有别,对着一个丫头,他想笑便笑,想骂便骂,何时必要惭愧何时必要哑忍?可那日,他当时明知冯佟氏让她受了委曲,他还用心冷着她,未替她撑腰做主,又闲置了她这么久。
望着气囊囊走得嗖嗖快的冯元,绿莺冷哼一声,该!气死你!撇撇嘴,脱鞋上了床。
几人赶紧点头告饶,瞅着这桌上一堆,脑筋已然晕了。
世人听她脆声道:“两根木叉支一处,便是‘人’,三个‘口’凑一堆,便是个‘品’,此乃‘品德’二字。将‘小’倒置过来,下头再添个‘兀’,便是‘光’,‘日’‘月’挨着,便是‘明’,三个‘石’凑一堆,便是个‘磊’,一截篱笆放天上,地上是洛阳的‘洛’,合起来便是‘光亮磊落’。”
“我的孩子能够眼盲,我得想体例教他识字啊!”绿莺嘻嘻一笑,眼里闪着果断的光。
她抚了抚小腹,笑着道:“识字不难,你们若情愿学,将来便跟着他一块,我一齐教。”
见她们几个目瞪口呆的模样,绿莺也不知她们听懂没有,便解释道:“他瞧不见,能够摸呀,我便让他摸字,摸懂了便会记得,记着了我再教他拼集,多识一个是一个,只要识得了才会写,我不求他学问赅博,但求他病了痛了,或喉咙哑了,说不出话时,能写给我,让我晓得他那里不舒坦那里痛,也好过让我束手无措眼看着他遭罪。”
半个时候后,摸了摸漆盘上一摞硬硬的糊笺纸板,望沉迷惑不解的几个丫环,绿莺拿出一张,拈起笔,在纸上写了个“口”字。以后左手举着笺纸,右手擎着小金剪,将这“口”的外缘和内芯剪掉,斯须背工里便剩下一个镂空的“口”字。
绿莺想起一事,赶紧让人熬上浆糊、备好笺纸。待浆糊熬好,她便跟秋云几个将笺纸上面刷上浆糊,一张一张粘起,待将十几张粘成一张厚厚的,放到漆盘中,晒到屋外日头下。
趁冯元没重视,公开用力儿瞪瞪眼,将双眼瞪得通红,不知怎的,眼泪硬是被挤出了好些,她心内一喜,面上哀凄,一副甘愿死守寒窑十八年的忍辱负重样:“爷,奴婢的出身,不能进府,不能屈辱老爷。老爷兢兢业业才熬到现在的位置,将来是有大好官途的,封宰拜相指日可待,哪能因着卑小的奴婢而自毁出息啊,老爷莫要妄下决定,可要细心考虑好啊,呜呜呜呜......”
冯元方才早已想好安设法,遂摇了点头,见她面露绝望,便安抚一笑:“这一年来,你谨守本分,将爷也服侍得妥当,现在又成了冯家的大功臣,爷哪能再让你飘零在外,待爷让你们太太选个好日子,便迎你进府。”
即便如此,他也不以为她能阻了他的升迁路,一个女子罢了,能成甚么碍?几句流言,还能成绊脚石?再者说,就算他今后在这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位上待至老死,他也认了,将来也毫不会怪她,男人汉大丈夫,若甚么不快意都怪娘们头上,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