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她眼睛一亮,忍不住一乐,嘻嘻,方才碗腰内壁被她刮过,这斯须的工夫,碗底又聚了铜板普通大小的一摊粥汁儿。可紧接着她却皱了眉,估计凉了,进了肚对胎儿不好罢?可又实在馋得难受,舀还是不舀?
冯元是仲春底来的,与绿莺一个半月未见,说不想是谎话。虽说尊卑有别,对着一个丫头,他想笑便笑,想骂便骂,何时必要惭愧何时必要哑忍?可那日,他当时明知冯佟氏让她受了委曲,他还用心冷着她,未替她撑腰做主,又闲置了她这么久。
绿莺但笑不语,不睬世人,埋下头,将剪刀舞得目炫狼籍。斯须,一堆硬纸板噜苏地堆在桌角,桌子正中整齐码放着一溜镂空大字。
她抚了抚小腹,笑着道:“识字不难,你们若情愿学,将来便跟着他一块,我一齐教。”
她想回绝,可找甚么由头呢?干巴巴来一句:“奴婢不想进府,还想多活几年,呵呵。”找抽呢!她忽地想起那日在正阳楼,他的一番轻视论来,说佟固若纳个抛头露面过的女子做妾,是极丢人掉份儿的,是要被同僚及朋友乃至全汴京人戳脊梁骨的。呵呵,如此辱灭人的说辞,她再是瞧不上,今儿也免不了拿来借用一番。
冯元方才早已想好安设法,遂摇了点头,见她面露绝望,便安抚一笑:“这一年来,你谨守本分,将爷也服侍得妥当,现在又成了冯家的大功臣,爷哪能再让你飘零在外,待爷让你们太太选个好日子,便迎你进府。”
绿莺一噎,见他口气傲然,心内气得一抽:那日瞧不起旁人的是你,今儿高傲狂也是你,甚么话都让你说了!
直挺挺躺着,她无助地望向床顶,哎,愁啊,该何去何从呢?冯府如此大的宅门,她能对付得来么?传闻他有一妻一妾一通房,那冯佟氏不消说了,就是个二踢脚,位高权重又霸道,想炸谁炸谁。那妾室通房呢?性子也如冯佟氏一样,还是温婉贤惠好相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