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厮本名叫阿福,是冯安见他生着一副黄龅牙,傻唧唧的,硬给改的名儿。改完以后更傻了,的确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日不提少爷被关,能死是不是!
暗叹一声女子就是费事,一尺宽的妆台如同疆场,一掌长的黛笔生生能憋死豪杰汉,丢下了一声知会,他拂袖先行去了正厅。
待绿莺打扮结束,由春巧搀着,扶着肚子一步一步出了门时,心内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冯元说,侯夫人点名让她跟着去,她是不太想去的。这回是老侯爷的七十整寿,来的人多不说,场面也极大,她一个难堪身份又身子不便的,去凑甚么热烈啊。
见宗子与妾室前后脚进了屋,冯元不动声色地在二人之间来回扫了几眼。
回过甚,冯安望着那娇滴滴的美人儿,嘿嘿嘿,且看我将她吓上一吓。
绿莺公开撇撇嘴,用不消给你找根棍儿啊。
也没用多久,正厅近在面前。
离近了一打量,他倒感觉这小妇人有些眼熟,貌似那里见过,攒着眉头回想道:“你是冯管家的儿媳妇?不对,你是宋嬷嬷的孙女罢?”
这小姨娘,走路温温吞吞,回话时低眉扎眼目不斜视,一看便是文雅有度、知书达理的内秀女子。
说得也是,绿莺放了心,便不再纠结。
此时,侯府世人,除了慈爱的老夫人,在她眼中,全都如同牛鬼蛇神,而侯府就是要煎她的油锅,去就是被炸,这表情的确比上坟还沉重。
回过半个脑袋,他肆无顾忌打量起后侧方的美人儿来。个头儿娇小小巧,身形圆润,很有些肥姿,可又不肥得膈应人,便如前阵子吃的那肉粽,软软糯糯,惹人垂涎。举止适合,可跟他以往的那些庸脂俗粉大分歧,那些的确是俗不成耐!
嘿嘿,冯安一声阴笑,一个爆栗敲下去,再紧紧捂住阿龅的嘴,哼哼哈哈的哭泣声顿时被生闷了归去。
绿莺正想苦衷呢,要不是春巧在侧,这一下子吓得她差点没趴地上去。赶紧端住肚子,觉得是彼苍白日府里遭贼了呢,她细细一瞧,猛地一噎,这是阿谁不靠谱的大少爷?
见了一两银子眼睛瞪成鸡蛋,攒了二十根簪子恨不得插十九根,手脚不诚恳的偷完银票往裤裆里掖,大解后,一介奴婢不换衣也就算了,还不洗屁股,行事时小裤上还能瞥见屎。一个个都不熟谙字,那回贰心血来潮做起先生,教了几日,那丫环也有些灵气,他一喜,将来他也能红袖添香了罢,直到她将“叹”读成“吠”,他咬牙忍了,直到再厥后,将“一起顺风”生生读成“一起归西”,他就再也忍不了了,这得有多瞎!今后,完整撤销了自个儿培养红袖的动机,还是将来买个会识文断字的红袖罢。
他摸着下巴揣摩着,这是谁家的小闺女,穿戴不俗,也没传闻有远方亲戚来做客啊。
扒开树枝,他蹭地一下蹿出来,咚地落了地,学着戏文里,一手遥指绿莺,梗着脖子一声问喝:“小娘子,哪――里去!”
她时而轻摇螓首,时而抿嘴莞尔,黑葡萄似的眸子眨呀眨的,倏忽眯成弯新月,倏忽瞠得滴溜圆,红艳艳的小嘴儿丰润润地嘟着,皮子俏白如羊奶,头发挽成随云髻,暴露一截嫩盈盈的脖颈,肩头圆润如包子,惹人抓握。
绿莺没法,只能错开半步跟在他背面往正厅行去,心内很有些别扭,大户人家的端方她不是全懂,似这类,父辈屋里的妾室,跟儿孙辈伶仃待在一处,于理上,合么?
抿抿唇,她垂下头,侧畴昔轻声问春巧:“我是老爷的人,与少爷走在一处,是不是分歧端方呀?会不会遭人话柄,牵出费事?”
另有,她该如何解释自个儿的身份呢,莫非跟他说:我是你爹的妾室?还是说:我是老爷的妾室?仿佛如何说都不对,端的是别扭还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