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内心攥着汗,浑身颤栗,双耳却比平常活络。
她眼里透着精光,挑挑眉,手往绿莺前襟探去。
绿莺正苦想着满腹苦衷,房门却忽地被人一把推开。
她猛地想到,太太会不会来搜?今儿既然能搜她的身,明儿会不会来搜她的屋?
刘宋氏眸子子一紧,立马坐下来,伸手一搂,哗啦一声,将铜钱拢成一撮,喜滋滋地数了起来。刚数完大半,她瞟了眼绿莺,“都拿出来了?式微下罢?”
绿莺一窒,面皮紫涨,握紧拳头,忍着羞愤委曲,任她翻找了一番才罢休。
望着这面甜心苦的人,绿莺心内嘲笑,她一个小丫环,却要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用自个儿家的技术、自个儿赚的银钱赡养两个主子,还要被当作贼,端的是闻所未闻!
针头挑刺,彩线飞舞,绿莺将银票仔细心细缝在肚兜的夹层中,末端又在暗处绣了枝小小莲花,提示自个儿莫要将其再穿再洗。细白小牙悄悄咬断彩线,她将那肚兜光亮正大地放回箱子里,将盖子紧紧阖上。
她心骇肉颤,缓缓回身望去。
刘宋氏瞧她低头不语,咯咯一笑,“莫多心,我还不是怕你累胡涂了?若不掏洁净了,哪日掉石头缝里不还得费事去抠?”
躺在床上,她想起方才,内心是又恨又气。自从支了摊子,铜板她是一个也未私藏过,晌中午饿得直抽抽,连个包子都不舍得买,可获得的又是甚么?凌辱、猜忌、鄙弃、苛待!
老了解?绿莺脸一白,定是那朱员外无疑了。
“回太太话,卖了二百多文钱。”绿莺走到桌前,从荷包里取出铜板,一股脑全摊在桌上。
她被吓了一跳,见刘宋氏笑容满面地进了屋,回身将门往大开着,扭头笑着号召她:“有客要来了,好好接待着。”
刘宋氏咯咯一笑,“哎呀,此人也算是你老了解了,听话些,莫要使性子。”
忽地,一抹鲜艳被日头衬着,乍然映入视线。
她垂着头,将怨气掩在眼底,闷声道:“太太若无事,奴婢先去烧饭了。”
绿莺暗忖一番,不可,得寻个隐蔽处藏好才是,不然让太太瞧见,必会据为己有。那人如狼普通凶暴,如血蛭普通阴狠,恨不得撕她的肉饮她的血,这银票她死也不会给出去!
“哎呀”一声,刘宋氏拍着大腿,一脸烦恼道:“你看我这脑筋,年纪大了就是胡涂,我们娘俩方才吃过了,可忘了给你留了,哎......”顿了顿,她挑着眉毛道:“少爷还没擦身呢,要不也别开仗了,你忍忍,明早再吃?”
鲜明便是冯元的那二十两银票。她怔怔望着它,想起那薄恋人,又是一阵心伤。半晌后,她摇点头,直到将脑海里的人影摇得恍惚崩溃才作罢。
她将屋子打量了个来回,最后定在那口装衣裳的大箱子上。那箱子半人高,她弯下腰,窝出来全部身子,将银票紧紧藏在最底下。瞅了瞅,心下对劲,想必上头压着很多衣裳,定不会让人瞧见。
绿莺一窒,又来了!每月总有近半月不给她饭吃,就是驴,拉磨前还得喂饱呢,更何况是人!忍着屈辱,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回了后罩房。
绿莺一怔,刘府来报酬何要在她一个下人的屋子待客?她奇问:“谁啊?”
大功胜利,她终究松了一口气。心内暗喜,刚想为自个儿的急中生智咧嘴笑笑,可想起一事,嘴就又瘪归去了。
心下正暗喜不已,斯须后却又忽地一滞。
她又似方才普通,将屋子打量了个来回,却绝望地摇点头。闷户橱、大箱子、柜子、床下,都是轻易翻找的地儿,藏不了。
最愁的还是那老猪妖之事。太太说要去寻朱员外,佟大人虽承诺过在这事上会护着她,可谁知那日是不是他随口说说?大人物吧唧一下嘴,回身时能够就忘了,底下的人哪敢追人家前面鞭催。再说他是官身啊,她就是想去扣问,也是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