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走上前,低声唤道:“娘娘。”
我听了甚是难堪:“她人在掖庭属,掖庭令循法办事,我也没有体例。只好求一求皇后,瞧瞧能不能法外开恩。”
皇后叹道:“是了,本宫竟健忘了。”
陆贵妃双眸微合,敞亮的目光在我脸上刮过:“不错,她的罪是掖庭属裁定的。”
话音刚落,便有守坤宫的宫人吃紧忙忙过来传命,命我立即往守坤宫去议事。我见她满脸是汗,神采中犹带一丝惊骇,不由惊奇。自天子出征,宫中一贯安然无事,本日不但曾娥受罚,连皇后也碰到了难处。换衣时,芳馨轻声道:“会不会是曾娥事发了?”
我忙欣喜道:“宫人出错,理应去掖庭属受审,即便那孩子真是皇子,也怨不得皇后娘娘。”
惠仙道:“今早定乾宫的人来报,说有个宫人偷了玉狮想逃出宫去,皇后便命人将她带去掖庭属发落。掖庭属判了三十杖。谁知……这三十杖下去,竟将曾娥腹中的孩子给打了下来——”说到此处,俄然开口,尽管瞠目望着我。
这件小小的风波不出守坤宫便如许停歇了,或许思乔宫和遇乔宫尚不知情。陆贵妃与她未出世的孩儿正在养尊处优之时,曾娥与她的孩儿却已被丢弃在乱葬岗。世事便是如许不公道。在宫中数月,连我如许一个出身奴籍的人,亦鄙吝起当前这半晌怠倦而虚假的安静光阴。
我一怔,道:“那宫人已经死了。她所犯欺君、盗窃、私逃……淫秽这四条罪,乃是掖庭属按律所定。那三十杖,并非皇后娘娘所赐。”
我指着小钱搬出来的竹凳子,请穆仙坐了。两个孩子并排抱膝而坐,芸儿侍立在后。我坐在竹椅上,缓缓道:“本日说一个鲁国丞相公仪休的故事。公仪休是鲁国博士,很有才具,鲁国的国君便让他做了丞相。他身为百官之首,一贯禀承法度,循规蹈矩,深受国君信赖、百官佩服。有一日,有位客人送给公仪休两条鲤鱼,公仪休果断不肯收下。客人便道:‘传闻您极爱吃鱼才送鱼来,大人却为何不肯要呢?’公仪休道:‘正因爱吃鱼,方才坚辞不受。现在我做国相,能买得起鱼吃;若因收下你的鱼而被免官,此后不但无人送鱼给我,连我本身也买不起鱼了。’客人深为忸捏,便带着鱼辞职了。敢问二位殿下,公仪休爱鱼而不受鱼,倒是为甚么?”[47]
因来不及备辇,仓促忙忙赶到椒房殿时,已出了一身大汗。惠仙正候在殿外,见我来了,忙拉住我道:“大人且慢出来。”说罢命宫人奉上热巾。
事已清楚,皇后还是不安。这类劫后余生的不安似是心不足悸,又似是根深蒂固。皇后叹道:“你虽聪明,毕竟还小,那里会晓得这些。你也累了,回宫去吧。”
平阳公主意高曜能流利地说出她没有听过的大事理,甚是羡慕。高曜见mm怯怯不语,更加对劲:“孤还要再听一次老虎结婚的故事。”
我笑道:“殿下所言甚是。公仪休把持住本身的口腹之欲,方能博得为官的清名,这官才气做得悠长。”
忽听四美苏绣屏风前面叮的一声轻响,皇前面色一变,将茶盏重重顿下。惠仙忙转到屏后检察,返来道:“是小九清算妆台,不谨慎跌了金簪在地上,并没有跌坏。”
高曜侧头想了想,说道:“那便将畴前说过的故事再说一次,有好些孤都记不清楚了。”
晚膳时下了一场阵雨,四周满盈着潮湿清爽的氛围。我按例去遇乔宫看陆贵妃。陆贵妃自从有孕,便一向在宫中静养,连椒房殿都很少去。因而我遵循宫规,每隔三五日便去存候。陆贵妃初时以安胎为借口,甚少召见。但两个月下来,她也不忍总将我拒之门外,现在常肯请我出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