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整治结束,世人落座。雨丝落在湖面上,收回孔殷而喧闹的声响。畴前我看书的时候,最不喜好耳畔有如许的声音喧华。但是自听了高思诚一阕筝曲,这雨声便化为雨丝所奏出的琴音,是六合间的反响。酒是竹叶青,入口绵甜,余味悠长。我和锦素不善喝酒,三巡以后,便只喝茶。高思诚和高思谊也不劝,只是自斟自饮。
我听他贬抑刘离离,一时不便作答,只得转而问高思诚:“下官记得松阳县主本年也该有五岁了,王爷可选好了侍读?”
高思诚笑道:“于大人尽管收下便是,何必推让。”说罢一挥手,他身后的侍女赶快去了太后所居的仁寿殿,半晌间就将裙子取了来。锦素看看高思诚,又看看我,只得向高思谊道了谢,陪侍女去前面换衣。
过桥入了水阁,高思谊却不见了。侍女们正在撤换桌上的残羹剩肴,又新开一坛新酒送了过来。高思诚起家驱逐,笑道:“小王和四弟偶尔念起金沙池的雨景,想不到竟能遇见二位大人。听闻二位大人书画双绝,小王有幸得遇,若蒙指导,方不负平生志向。”
我笑道:“也是才返来。”说罢看着湖面,“王爷和国公爷兴趣倒好。”
沿青苔伸展的小径走出梨树林,面前豁然开畅。雨幕下的金沙池烟水茫茫,北岸的山陵只余恍惚的表面。脚下鹅卵石漫铺的巷子,通向火线的汉白玉孔桥。锦素谨慎翼翼地走着,恐怕滑倒,绣花丝履已然湿了大半。她蹙眉道:“出门仓猝,竟然健忘了穿木屐。恰好连丫头也没跟着。”
这一日锦夙来玉梨苑略坐,被一场大雨阻住,待雨势转小,她发起去湖边看雨景。实在我很不爱好雨天,也并不感觉雨天的湖景有甚么都雅。但看到锦素兴趣勃勃,也不忍回绝,因而各自撑伞,连丫头也没带,便出去了。
高思谊道:“某日,我偶尔路过砻砥轩,闻声弘阳郡王对他的侍读说,‘一人有庆,兆民赖之’[116],接着滚滚不断地提及秦国的历代贤明君主,竟然连宣太后和戎人生子[117]的事情都晓得得一清二楚。谁知这位侍读女官便开口教诲曜儿,不当窥测这些宫闱秘史。弘扬郡王讨了个无趣,当即便开口不说了。似那位侍读女官,便是庸人。”
高思谊忙起家见礼:“粗心粗心。”
我抬头看着西面的书廒,不由堕入遐思。芳馨捧了绿豆汤出来,笑问:“女人在想甚么?”
我不由笑道:“谁让你如许心急?罢了,明天我做你的丫头,替你归去取好了。你在这里站一会儿别动。”不等她辩白,我已经回身去了。
忽见高思谊收剑跃下,飘入水阁,悄悄巧巧地落在高思诚的身边。锦素怕他落水,忍不住轻呼一声,待见他安然落入水阁,顿时吁了一口气。我不觉好笑,正要唤她分开,却见水阁中的两兄弟已看了过来。我和锦素只得远远行了一礼,两人也遥遥行礼。高思诚向侍女说了句话,那侍女已然撑了伞上桥了。
高思谊笑道:“朱大人如果喜好,我便叫人再送两匹来。想来关中另有。”我正要伸谢,忽见他一拍额头,“我竟健忘了。似朱大人这般得皇后的正视,还怕没有蜀锦裙子穿么?”
芳馨道:“女人老是对周贵妃的事情特别留意,连如许纤细的事情都探听了来。”
高思谊笑道:“我在关中之时,曾有蜀地的官员送了我几匹蜀锦,回京后都献给了母后。母后恰有一条裙子做得不称身,我去问她讨来,恰好赠与于大人。”
六月的一日,下了一场雨。我昼寝起来,便坐在梨树下小憩。风自湖上远远吹来,颠末一大片富强的梨树林,只余一缕荏弱的暗香。头顶上的青梨垂累敬爱,如小儿紧握的拳头。金沙池清波泛动,偶尔涌上南岸的浪花,浸湿青石缝中的茸茸青苔,像母亲和顺的抚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