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馨道:“陛下又考教女人了?和上回一样?”
天子道:“你无罪,起来坐吧。”
天子的手指笃笃敲着阿谁“慎”字:“身后之人,是谁?”
我勉强撑起笑容:“谢公公指导……”
我点头道:“皇太子殿下身边的宫人,都是经心遴选过的,并且是多年的熟谙,恐不易安插进人。”
我虽是跪在长毛地毯上,膝头却仍有模糊的凉意和生硬。天子面色虽安静,双颊却被哀伤和气愤刻蚀得微微扭曲,再也不见三年前初见时的明朗温和的书卷之气。双眸柔如月下的湖光,目光在信笺上扫过,留下深深的迷惑和杀意。
天子道:“朕记得,你出身熙平长公主府,熙平夙来和慎嫔友情深厚,你如许说,不怕陷旧主于不义么?”
升平道:“朱大人怎的不说话?”
漱玉斋还是楼宇巍峨,花草富强,与升平长公主远嫁之前并无二致。玫瑰花还没有开,花匠们正薅草除虫。东边的小池中,十几尾红白锦鲤浮在浅水悠游。西边的秋千架上,坐着一个白衣宫女,正支颐发楞。其他宫人一概不见,全部天井当中,只要枝叶扭捏的簌簌轻响。
【第十节 斯有何乐】
升平嘲笑道:“是么?大人倒说说,孤有何后福?”
我嘲笑道:“姑姑晓得我为何不肯亲身上书申明此事,又为何不让李大人再提及我?就是因为我不想有本日的考教。太累了。若无事,看似摆布逢源。如有事……本日我若偏袒慎嫔,陛下定会觉得我与熙平长公主有不成告人的活动;若不提皇后,他又会觉得我攀附皇后的权势,背叛慎嫔。非论我如何答,都是一个令大家不齿的小人。”
天子道:“小虾儿有罪,但他已经死了,你倒说说,下一步当如何查?”
升平道:“她死了……”
我正色道:“陛下圣询,臣女不敢坦白。世人的明净,全赖圣裁。”
芳馨一下一下抚着我的背,沉沉暖意从背心散开:“那女人秉公答复是最好了。”
我抬眼望着玉茗堂上澄彻高远的天空,哼了一声:“若不是公主,恐怕也不会遭这个罪。”
待她进了玉茗堂,绿萼轻声道:“听闻长公主殿下只在回宫的那一日见过两宫,今后就再没让人进过玉茗堂。本日也不知见不见得着。”
我下拜施礼,朗声道:“永和宫女校朱氏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天子却不提锦素等人:“依朱大人看,那报酬何要暗害三位公主?”
天子站起家,自书案上拿了一支朱笔,一张青白信笺:“你既然不肯说,就写下来,过后烧了,只当你没说过,朕也没见过。”说着将纸笔递给我。
我叹道:“害死三位公主的人,其本意并不在公主,而是要诱杀皇太子殿下。臣女猜想,当皇太子殿下跳入水中,小虾儿发觉殿下不但深谙水性,并且身负武功,这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皇太子殿下毕竟还是吃惊过分……”说着垂首更深。
我叹道:“长公主回宫,我们总该来存候的。见不见是她的事情。”
我牵过身边的嫩枝,悄悄击打动手心。叶片在洁白的手心轻巧跳动,仿佛不谙世事、娇养无知的芳华旧事。四年前初见长公主时的别致与冷傲至今影象犹新。“长公主畴前是多么仙颜,容颜被毁,于女子来讲是生不如死的惨事。”
我一怔:“只要回了宫,两宫必然护佑殿下全面,保殿下平生无忧。”
模糊听得幕后沉缓的感喟声,“孤离宫的时候,朱大人还只要十三岁,现在快十六岁了吧。孤真想见见你的模样……”
天子指着“慎”字道:“她不是如许的人。端五以后她并没有随世人去景园,那件事情产生的时候,她人在宫里。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