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弓足接过来讲道:“姐姐,不要取去。我不穿皮袄,教他到家捎了我的披袄子来罢了。人产业的晓得好也歹也。黄狗皮也似的,穿在身上教人笑话。也不气长,久后还得赎归去了。”
那丫头答道:“我不出去。”
夏花儿连连点头。
月娘说道:“怎的家中没有?另有当的人家一件皮袄,取来与六姐穿就是了。”又问来安:“玳安那主子怎的不去,却使这主子去了?你叫他来。”
西门庆把金子交与月娘收了,往前边瓶儿房里走去。月娘令小玉关上仪门,叫来玉箫问道:“这丫头也往前边去?”
这一乐,直到晚夕半夜天。吴大妗子的肩舆来了。月娘留不住嫂子,只得送走了她。临行,吴大妗子再三叮嘱:“明日请女人众位好歹往我那边坐坐,晚夕告百病儿来家。”月娘承诺了。李桂姐也要告别,月娘不肯。陈经济也说,肩舆都回了。正在此时,西门庆带着7、八分酒意回家来走入房中,传闻桂姐要走,不肯,又要她们几个唱曲来听。唱完,给韩玉钏儿、董娇儿两个唱钱,打收回门,留李桂姐、吴银儿两个住下。
吴银儿笑了:“娘有了哥儿,和爹在一起也睡不成个安闲觉。爹几日来这屋里走一遭儿?”
西门庆把潘弓足按在月娘炕上,提起拳头来骂道:“狠杀我罢了!不看天下面上,把你这小歪剌骨一顿拳头打死。单管嘴尖舌快的,不关你的事,也来插一脚。”
俄然,闻声前边一阵嚷乱,玳安儿和琴童儿两个簇拥着李娇儿房里的丫头夏花儿出去禀告西门庆,说是在马房马槽底下发明夏花儿,躲在那边不敢出声,问也不答话。西门庆令拿上主子,在外边明间穿廊下鞠问。那丫头跪在地下只是不言语。这时李娇儿闻讯赶来,要她说话。西门庆叮咛搜身。这丫头不容人家搜,琴童把她一拉,只听“滑浪”一声,从腰里掉下一件东西来。西门庆教玳安拾了递上来,灯下看时,恰是头里不见了的那锭金子。
吴银儿见瓶儿说着说着,泪水只打转儿,劝道:“娘也罢了,你看爹的面上,守着哥儿,渐渐过到那里是那里。论起后边大娘,心善善的,也罢了。倒只是别人,见娘生了哥儿,未免都有些儿气。爹他白叟家有些主就好了。”
西门庆问瓶儿:“我现在往哪去睡?”
正唱着,月娘感觉凉凄凄的,这才知天已下起雪来。想到待会还得走归去,便教小厮回家去取世人的皮袄来。吴大妗子家的小厮来安儿赶紧出来对玳安说了,玳安便叫琴童儿去取。琴童从速往家去了。月娘想起弓足没皮袄,便问来安,谁去取皮袄了。来安说道:“琴童取去了。”
次日,西门庆因放假,没往衙门里去,一夙起来,在前厅看着,安排玳安送两张桌面给乔家去。一张与乔五太太,一张与乔大户娘子,都有高顶方糖、肘件树果之类。不一会,乞贷的李智、黄四在应伯爵的引领下,送来酒礼,西门庆又是一阵慌乱。
西门庆好不愤怒,令琴童往前边取拶子来,把这个丫头拶得杀猪般地叫喊。月娘见西门庆气在醉头上,也不敢劝,这丫头挨忍不过,只得说是在六娘房里地下拾的。
不一时,李瓶儿和吴银儿打扮出来,到月娘房里。
月娘大怒:“贼奴小,还要说嘴哩!可不信这里闲着,和你犯牙儿哩!你这主子说脖倒拗过飏了?我使着不动,耍嘴儿!我就不信,到明日不对他说,把你这欺心主子打个烂羊头也不算。”
月娘道:“那来安小主子敢叮咛你?俺们这么大的老婆还不敢使你哩!现在惯得你这主子们想如何就如何。两端戳舌,献殷勤出尖儿,外合里应,奸懒贪谗,奸消流水,背后瞒官作弊,干的那茧儿,我不晓得?先前你家主子没使你送李桂儿家去,你怎的送他?人拿着毡包,你还匹手夺畴昔了。留丫头不留丫头不在你,使你出去讲,你怎的不出去?你便就恁送他,里头图嘴吃去了,却使别人出去。须知我若骂,只骂那小我了,你还说你不久惯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