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弓足走了,月娘对西门庆道:“我本日偏不让你去,我还和你有话说。你俩合穿戴一条裤子怎的?这是甚么天下,走过来在我这屋里硬来叫你。没廉耻的货,她是你老婆,别人就不是?你这贼皮搭行货子,怪不得人说你。一视同仁,都是你老婆。休要显出来便好。从东京返来,就没去后边歇一夜儿,吃她在前边拦住了,教人怎不恼你?冷灶着一把火,热灶着一把柴才好。本日孟三姐在应二嫂那边,一天也没吃甚么,不知是掉了口寒气,只害心凄恶心,应二嫂递了两盅酒,都吐了。你还不往她屋里瞧瞧去?”
弓足说道:“你不养下汉,谁养下汉来?你就拿主儿来与我!”
月娘说着,不防弓足已在帘下听觑多时。弓足再也压不住这内心的火儿,掀帘出去讲道:“这但是大娘说的,我打发了她家去,我好拦男人!”
西门庆说道:“我儿,你先走一步儿,我吃了这些酒就来。”
次日是腊月月朔,孟玉楼在月娘房里总了帐,等西门庆返来送与他,交代弓足办理钱帐。西门庆问月娘怎处。
月娘吃了药,内心好受多了,说道:“该哪个管,你就交与她就是了,问我怎的?”
玉楼笑道:“她不敢不来。若不来,我可拿猪毛绳索套了她来。”一句话。说得世人都笑了。
西门庆出去,先叫春梅,无人承诺。再看弓足,和衣而睡,也不出声。西门庆用手拉她起来,问道:“你如何这般模样?”
玉楼说道:“贼主子,你见你主子与了你好脸儿,就抖起毛儿打起老娘来了。”
弓足得知,不等进房,就先摘了冠儿,乱挽乌云,花容不整,朱粉懒施,和衣歪在床上。房内灯儿也不点,静悄悄的。
玉楼、娇儿见月娘恼起来,都先回本身房里去了。弓足还在屋里坐着,等着西门庆,好一块儿往前边去,本日二十九,是壬子日,要用薛姑子的符药,与他行房。见西门庆还在上房里吃酒不解缆,便走来掀着帘儿说道:“你不往前边去?我等不得你,我先去了。”
月娘说道:“是我说了,你现在拿我如何的?一个男人,从东京来了,成日被你拦在前头,通不来后边傍个影儿。本来只你是他老婆,别人不是?”
吴月娘被她这两句触疼了心,便紫涨了双腮,说道:“这个是我浪了?随你怎的说。我当初是女儿填房嫁他,不是趁来的老婆!那没廉耻趁汉精便浪,俺们真材实料不浪!”
李娇儿和孟玉楼在月娘房里帮着装定果盒,搽抹银器,一边安慰月娘。世人谈笑着,玉楼就有让弓足来给月娘赔罪的筹算,说与月娘听。大妗子也在一旁相劝。月娘一声也不言语。玉楼抽身往前走,月娘说道:“孟三姐,你别去叫她,随她来不来吧。”
月娘说道:“你不浪得慌,你昨日如何掀帘子硬出去叫他前边去,这如何说?男人顶天登时,吃辛刻苦,犯了甚么罪,要你拿猪毛绳索套他?贱不识凹凸的货!一个皮袄儿,悄悄就问男人讨了,穿在身上,挂口儿也不来讲一声。一个使丫头,和他猫鼠同眼,惯得有些摺儿。不管好歹就骂人。”
次日,西门庆夙起往衙门中去了。
弓足躺在地上道:“你是真材实料,谁敢放你的刁儿?”
玉楼见两人吵得更加凶了,拉起弓足劝她到前边去。弓足不肯。玉楼和玉箫一齐扯将起来,送她去了。
弓足听了,恨在内心,向前面走来。
弓足赶快洗手剔甲,在炕上与玉楼装定果盒。
弓足说道:“他不来后边喜好往我那屋里去,怪谁,莫非要我拿猪毛绳索套他来后边不成?哪个浪得慌了怎的?”
但是月娘已是不听劝止了:“你害杀了一个,只少我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