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听言,暗中跌脚,打发王婆出门,与玉楼说:“六姐命休矣,今后只死在她小叔子手里罢了。那男人杀人不眨眼,为他哥岂肯干休!”玉楼也感喟不止。
武松把刀“卡喳”一声插在桌上,左手揪住弓足云髻,右手劈胸抓住,把桌子一脚踢翻,碟儿盏儿落地粉碎。弓足被武松悄悄提将过来,拖出外间灵桌前。
王婆交了银子,高欢畅兴到家,下中午教儿子王潮先把妇人箱笼桌儿送畴昔。武松在家又早早清算伏贴,打下酒肉,备下菜蔬。
武松深深唱喏:“遇赦回家,昨日才到。一贯多累妈妈看家,他日相谢。”
王婆说道:“兔儿沿山跑,还来归旧窝。嫁了小叔,还吃旧锅里粥去了。”
武松喝道:“婆子休胡说,我武二就死也不怕!等我问了这淫妇,渐渐来问你这老猪狗。你若动一动步儿,把稳先吃上我五七刀。”又回过脸来,对着弓足骂道:“你这淫妇听着!我的哥怎生暗害了,从实说来,我便饶你。”
周忠说道:“爷就添了一百两,王婆子还要五两媒人钱。且丢她两日。她若再作乔,拿到府中,拶她一顿拶子,她才怕。”因而,商定过两日再去王婆家抬人。
不想王潮闻声王婆喊叫,就知武松行凶,推前门不开,叫后门也不该,仓猝去街上叫保甲。两边邻里都知武松凶暴,听知有事,谁敢向前,何况都晓得这是在为他哥哥报仇,更没人去管这事。
那王婆正在磨上扫面,听有人叫喊,赶紧出来应道:“是谁叫老身?”定睛瞧是武松,心中也一阵发毛,道了万福:“是武二哥,且喜几时回家来的?”
春梅卖到守备府,周守备见她斑斓聪明,举止动听,心中大喜,与了她三间房住,部下使一个小丫环,连续在她房中歇了三夜。三日内,替她裁了两套衣裳,又买了个使女奉侍,立她做了二房。大娘子一目失明,吃长斋念佛,不管闲事;春梅住西配房,各处钥匙都教她掌管,非常地宠嬖。
王婆听了,喜好得乐眯了眼:“还是俺武二哥知礼,这几年江湖上见的事多,真是条豪杰!”
周守备晓得潘弓足原是西门大官人的爱妾,不会动这个脑筋,但经不住春梅这么一说,动机转了,使部下亲随张胜、李安,封了两方手帕,二钱银子,往王婆家相看,公然好个超卓的妇人。
弓足在帘内听得明显白白,又从帘缝内偷觑,见武松出落得长大,身材胖了,比当年又会说话儿,一番旧心机又涌了上来:“这段姻缘,还是落在他武家人手里。”心中一阵欣喜,等不得王婆出去筹议,本身掀帘出来,向武松道了万福,说道:“既是叔叔还要奴家去把守迎儿,招半子立室,可知好哩。”
王婆只得叫道:“都头不必起火,大娘子自做出来,不干我事。”
王婆见他酒吃得恶,内心跳得慌,声音发着抖说道:“武二哥,老身酒够了,放我去,你两口儿安闲吃盏儿吧。”
武松丢下酒碗:“妈妈,休得胡说!我武二有句话问你!”说着,“嗖”地一声响,在衣底下掣出一把二尺长刃薄背厚的扎刀来,一手笼着刀把,一手按住胸前掩心,双眼圆睁,钢须倒竖:“婆子休得吃惊!自古冤有头,债有主,休推睡里梦里,我哥哥性命都在你身上!”
这日,薛嫂来,把弓足出来在王婆家聘嫁一事说了。春梅晚夕哭哭啼啼对守备说:“俺娘儿两个,在一处厮守了这几年,她大气儿未曾呵着我,把我当亲女儿普通看承。自从拆散开了,不想本日她也出来了。你若肯娶将她来,俺娘儿们还在一处过好日子。”又把弓足的模样、本领说了:“诸家词曲都会,又会弹琵琶,聪明姣美,百伶百俐。属龙的,今才三十二岁。她若来,奴甘心做第三的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