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高照顾道:“赵大人好眼力,这位客人名唤菊池信亮,汉名藤信亮。家中世代奉养日本国平户蕃,藤兄名中的信字就是老藩主所赐。平户蕃与我郑家干系密切,有大宗买卖来往,藤兄每年都会来杭州府我山五商中清理账目、盘点囤货,这几日恰在嘉兴府办事,隔日也要回杭州。”
“苏远洋,杭远洋,如此罢了。”
离城三十里,落脚竹筱港,稍事补给后解缆挂帆直发镇江。沿岸田亩衍沃,人稠船众,庐舍、寺庄、竹树等等极盛。半夜闻仪真有乱民暴动进犯衙署,故而未停,过夜船上。再一日,经蜿蜓蟠伏的瓜步山,逆流直抵镇江。
赵当世说道:“于路观道景,船舫栉比,车马如流,行人穿着华丽犹胜南京。”
赵当世闻言暗自点头,自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庞心恭要去日本、朝鲜一带活动,正愁没有带路人,这个藤信亮既然有打算返国,那么比及了杭州举荐二人相见,正可搭上伙。
逗留嘉兴两今后,天降雪子,冒雪解缆杭州。先到海盐,观潮,可惜潮流甚小,远逊八玄月间。续达海宁,便到了杭州府境内。
赵当世听着,心下一动,立即扣问道:“大少主?”
赵当世惊奇道:“我本谓两国相隔千里,来去甚艰,岂知如此便利!”
苏高照与赵当世并马而行,道:“东南州县,以南京、姑苏、杭州为最,口皆百万人。而杭州井屋鳞次,炊火数十万家,生聚富强,冠绝浙闽。”
“咳咳,无妨事,无妨事,这些都好说,都好说......”苏高照大要上口口声声说在坐的都是一家人不见外,但神采仍然因难堪而稍有不怿。
几人话题随即转到贸易上来,扯了一会儿,赵当世又问:“藤兄最
苏高照点头道:“是郑爷宗子,单名一个森字,幼名福松,年十四。幼年随他母亲住在平户,颇得藩主大人宠遇。长大了些,郑爷便将他带在身边,久居在安平读书习武。传闻本年过了院试,取了生员资格,又因岁、科两试皆一等,成南安二十名廪膳生之一,很了不得。”
藤信亮咧嘴笑笑道:“不辛苦,若风正,五六日也就到了。”
赵当世举杯笑道:“这几年战事频繁,赵某营中那里还分甚么大年小年,都一股脑过了,偶然乃至连除夕也没空过得。苏兄情深意重,体贴殷勤,赵某心中感激,千言万语无头相诉,都化在酒里,先干为敬!”
苏高照叹道:“豪杰诗需豪杰诵,此几句词曲鄙人从小至今听过不知凡几,但从未有如赵大人般气势豪放,闻之表情荡漾!”
赵当世慨然道:“人常言‘燕赵多感慨悲歌之士’,岂不知慷慨与否安闲民气,何分南北!”
赵当世心中略有绝望,但一笑掩之,道:“嘉兴杭州一线之隔,眨眼便到。何况我等也想去杭州看看那驰名的西湖名胜呢。”说着与华清相视浅笑。
邻近傍晚,借城北后湖畔鸡鸣寺内用斋饭,却有苏高照部下的伴计找上来,传信说苏高照提早点检完了关单,明日便可解缆上路,扣问赵当世定见。本来打算中,最后一日将乘马去城东北钟山四周转悠赏玩,如许一来便去不成了。赵当世怕华清未纵情,但华清甚善解人意,只说公事要紧,反过来安慰了赵当世。因而次日,与苏高拍照会于狮子山北麓龙湾。龙湾一带船舶广众,烟帆映山,上船得风,张帆速行。
一问一答,二人皆大笑。
“老苏,来岁我藩里所需生丝、绵、硝石、硫黄的量,怕是要减个三四成。”藤信亮酒量很好,人也开朗,提及话来也没甚么避讳,郑家与平户蕃之间贸易的些许细节也在不经意间被他流暴露来,“幕府里有动静,过不久,平户红毛南蛮的买卖就做不成了。他们的买卖也许都得搬到长崎,哈哈,这一来货量可包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