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道:“便利,请二位先在庐中休歇,先生她不久前送许公出门探友去了,得过一会儿才气返来。”说着,帮两人将马带到一边拴了,继而请进草庐茶馆,各沏一杯热茶。
告别柳如是分开生圹,二人牵马走回湖边正道,不远处华清的马车及众刚好缓缓而来。两下相会,苏高照有点迷惑,问伴当道:“你我相距不过数百步,如何走得如此迟缓?”
“独居二十年,固有好友来往,但终归一女子,总不免伤感孤单。”
赵当世指了指案上那几张稿纸道:“柳女人文采斐然,下笔如有神,赵某几次读之仍不忍释手。是以但愿能取这几张稿纸照顾在身边,也好不时记取本日生圹相会之谊。”
“王草衣这两年复与许公实相谐,传闻是钱牧斋牵的线。两人结庐一处,不知许公本日在否?”苏高照说道。
那伴当道:“商行中说,郑爷帆船明日即抵杭州,设席于永昌门外映江楼,延请苏爷并赵爷等人共赴。”说着从怀中摸出两份精美的请柬,别离递给了赵当世与苏高照。
“赵大人公然风花雪月,甚解男女风情。王草衣才貌兼备,闺中知己并不在少数。既弃茅止生隐西湖,继与谭友夏有一段情。”
柳如是双颊红晕绽现,抿嘴点头。
柳如是解读道:“上方这鸟白羽白尾,乃鸿鹄;下方这鱼宽翼厚背,乃鲲鹏。鸿鹄振翅,遨游九天;鲲鹏潜海,纵横沧流。鸿鹄为天之灵,鲲鹏为海之尊,赵郎神采飞扬,非同俗流。以此图相赠,只盼今后出息似锦,不受六合桎梏。”
赵当世伸头畴昔看看,发明页边有小字,指导读道:“戊寅年乙丑月癸丑,览西湖景题诗。”其下另有四个草书字,“嘉兴影怜。”
“落第本是丧事,岂料其母并好友钟惺却接踵离世,仿佛当头棒喝,一喜一悲六合倒转,顿如坠下千层楼宇。谭友夏受此刺激,整天沉沦测验文章,几尽癫狂,即便身弱体虚,仍然以知天命年纪执意进京会试。唉,一起舟车劳累,终不免病倒途中,放手人寰。”
信马由缰绕湖缓行数里,赵当世与苏高照走马抢先扳谈甚欢,不知不觉间竟与世人拉开了好大一段间隔。踏雪过一座石拱小桥,耳畔琴声飘忽,亦扬亦挫、动听委宛。赵、苏二人沿小径循声入一竹林,青石板铺就小径上积雪已经打扫,两侧则立有矮篱,曲径通幽,越往里走,琴声就越清楚。
赵当世拍鼓掌道:“此等风骚人物,当真值得一见。”
柳如是见赵当世双目入迷,掩嘴一笑道:“如何?赵郎不喜?”
走到草庐前,正有一女子持笤帚扫檐下积水,小巧小巧、容颜冶丽。她身畔小亭中,端放着一把焦尾琴,想来方才恰是她在操琴了。赵当世觉得是王微,附耳苏高照道:“这便是王草衣?何其年青也!”
柳如是笑道:“牛主财,将神牛图置于风水财星之位可旺财化煞,祈福快意。苏把头得此图,愿今后买卖昌隆,蒸蒸日上。”
赵当世点着头复品茶,再与那少女扳谈几句,发觉她举止得体、辞吐不凡,貌似不是平常侍婢。正欲扣问,旁榻苏高照拾起案上几张赭黄稿纸,轻念起上面的字道:“垂杨小院绣帘东,莺阁残枝未相逢。大略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气美人中......”一昂首,“这但是草衣先生新近的诗句?”
那少女迎上来道:“二位客人是来寻草衣先生的吗?”
“对,其乃湖广竟陵人,本名元春。天启年间乡试第一,才藻富赡,与同里钟惺共选《诗归》,一时名噪。因屡年插手科举,常在南京及苏杭一带走动,与复社中人过从甚密,茅止生亦与其和睦。久慕王草衣名来杭拜访,一见倾慕。唉,‘情知好梦都无用,犹愿为君梦里人’,就连鄙人也常闻二人所对之诗句,两情缠绵,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