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时髦早,天气明朗,青空如洗。房通宝还未吃早餐,因而寻了个街边小铺,叫了一碗本地人喜喝的咸豆浆,搭一副大饼油条。这加了酱油的豆浆的确有些喝不风俗,可多喝几口倒也吃出了香味,配着刚出炉的酥脆大饼和炽热喷香的油条,分外舒心。一面吃,一面不经意地听中间的人闲话。江浙方言实在难懂,半晌,才大抵听明白,说是本日在城西桃花坞的长春观有一场大醮,而这主持打醮的羽士仿佛不是普通人,详细甚么房通宝也没听清楚,不过看门客讲得眉飞色舞,仿佛值得一看。
客岁十一月间,告终那万羽士之事,司马辛便回了杭州。房通宝和祁慕田长谈后,终究决定放下运营数载的神偷门,待武林大会结束,便斥逐主子,迁往蜀中故乡,替西海盟打理军火制造。筹议安妥后房通宝即回了登封县,散拨产业,如有情愿留下的就先帮着装箱办理。年关过后,走水路东来,这天到了松江府。
且说司马辛,同白家是姑表亲,这等祭奠去或不去,本就没人束缚,更何况同白家人本就有嫌隙,因而悄悄地退了出来,单独往杭州城中去。几日前和房通宝见了一面,听得一件不相干的事,本日约了他喝茶,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不相干之事里的仆人公,不知怎的竟有些让人等候。
饭毕,房通宝漫步至城西,不久,但见通衢绝顶处结着彩色宝幡,有很多男女老幼亦往那处去,想必长春观已不远。公然,跟着世人一同过了座石桥,沿河缓行半里,穿过竹林上了几十级石阶,面前豁然一座道观,四周青松翠柏,庙门半旧,若不是沿途张灯结彩,乡民集结,真有一派世外仙家气象。看前后接踵而来的看客,有农有商,贫富间杂,也不知这是谁家出钱做法事,竟引来这么多乡民。房通宝因而在庙门外拉住一个乡绅模样的扣问起来。公然是件希奇事。
乡绅向房通宝叙说完后,一脸佩服之色,道:“真是个有道高人啊!还这么年青。”房通宝亦猎奇,问道:“你可晓得这道长那里来的?”乡绅点头,道:“只晓得他复姓上官。”听言,房通宝心中豁然,不由笑了笑,又问:“明天这法会是谁家办的?”乡绅道:“县令大人的主张,同几个大户人家一起出资设坛消灾祈福。”正说着,忽听道上有铜锣声响,转头一看,本来是县令的肩舆到了。
世人鱼贯而出,白蕊卿徐行出门来,转头见夫婿段云义的神采有几分不天然,踌躇半晌,小声道:“相公,我家的这些事,你且不要太多心,祖父年纪大了,措告别事不免有些奇特。”段云义点头道:“没干系。”白蕊卿又道:“此次陪我回门,还要让你帮着父亲打理武林大会的事,我真有些过意不去。”段云义稍稍勉强笑道:“娘子为何这么说。此次大会事关严峻,岳父一时里忙不过来,我帮把手也是分内的事。现在时候尚早,娘子还是回屋歇着吧,内里太冷,谨慎着凉。”白蕊卿似还想说甚么,转眼却见父亲的两名弟子正向这边走来,应当是找段云义说话的,便不再言语,欠身道:“那我就先回了,一会儿记得过来用饭。”
段云义目送老婆分开,心中乏起一丝无法。上月婚礼,两家都大费周章,办得昌大非常。对他的母舅来讲,更有了拜托家业的一层意义。婚后,段老爷便将段家的财产都交与他全权打理。本来是件皆大欢乐的功德,可他不知怎的,就是欢畅不起来。老婆蕊卿是大师闺秀,知书识礼,晓得茶艺,花艺,还写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菜,和顺浑厚,让人挑不出一丝弊端来。段老爷和夫人对这个媳妇真是千万分的对劲。这一月来,伉俪二人相敬如宾,外人谁不道是天作之合,只要段云义本身烦恼,不是不明白,只不过……想到此处,他赶紧定了定神,不再去想。这时,问剑阁大弟子王琏和二弟子李林悦二人已到跟前,本来是为了一会儿驱逐参会的各路人马筹办事件,找他去和其他管事的人一同最后商定一下。如此这般,且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