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有一大哥道人坐在矮凳上修伞,昂首瞥见出去的两人装束利落,行动健旺,冷不防唬了一下,定睛再看,倒是一个文静的青年和一个男装女人,松了口气,这才上前号召。酬酢少量后,有为和东方麟从老道口中得知,自从张真人去世,这观里就未曾承平过。本来,松江府城里长年来占有着一伙乞丐,都归一个姓金的团头统领。这姓金的虽说是个乞丐头,可权势却大,部下百十来个乞丐,常日里破衣烂衫一身臭气地走街串巷强行乞讨,不给钱物就堵门栏路不让人家安生,街坊里凡有红白丧事,店放开张,都要事前贡献金团头,不然就会引来一伙叫花上门肇事。肆无顾忌,连华亭县令都被他们拦过肩舆,传闻是因为县令纠察金团头吃养济院空额的事。这金团头名义上是华亭县养济院孤老的会头,多年来谎报人数领空额,又拿钱米去贿赂管事的皂吏,还放高利贷,现在已是个富户,住着上好的屋子,用着上等吃穿,仿佛一方地盘。
约莫夏天的时候,传闻松江府织染局的大使严官人看上了长春观的蔷薇园,想据为己有,无法张真人不卖,严官人便出了个馊主张,费钱让金团头教唆了一帮乞丐和光棍,三天两端来肇事。开初还顾及张真人是县里德高望重的白叟,也不敢大闹,待及真人归天,便变本加厉地大闹起来。
那夜二人闲谈至半夜方安息。三今后,有为将道观交还给老道人把守,和房通宝一同上路往杭州来。到后又过了三日,东方麟才从南京赶来。她此去,是向祖父秉明长春观的事,恰逢新年刚过,祖父便留她又小住了数日。因为前次逃婚之事,东方家和白家闹得很难堪,此次大会都不便来插手,只托人送信向老阁主问个安。东方麟为此惭愧不已,几日都打不起精力来。
房通宝看着有为将知府一行请入内里,心中好生希奇:既然有为在此,想必那东方家逃婚的蜜斯也不远,不知怎得会搅合到华亭县这些不相干的人事之间来,且先看他如何做法事,晚些再去会会他。似懂非懂地听了一会儿四周公众七嘴八舌的群情,但听廊下一排道人敲钟击磬,丝竹声并起,上官静伎俩律器,登坛起醮。朗读剖明后,上香祷告,参拜六合三界众神,焚符舞剑,一套做得行云流水,煞是都雅。只不过上官静重新到尾一脸庄严,仿佛有几分严峻相。一场法事热烈了半日,最后在大门外送过瘟神以后,众村夫方才缓缓散去。有为伴同知县和几位年长乡绅一道,前去县衙赴宴,不必细数。
相互见礼后,二人进屋落座。有为道:“房兄但是往杭州看武林大会去?”房通宝点头道:“不瞒你说,我筹算此后跟从祁先生,替西海盟效力。此次大会结束便随他一同回蜀中故乡。”有为笑道:“江湖中人,看来没有不去观赏大会的。我不日也将往杭州去看看热烈。”房通宝问道:“如何不见东方蜜斯?”有为道:“她有些事情回南京一趟,过几天约了我在杭州见面。”房通宝内心早就感觉这二人干系有些奇特,可面上不好闪现,只道:“东方蜜斯的确是个怪杰。”有为没有觉出他言下他意,微浅笑道:“她也有很多难处。”
当日傍晚,房通宝又回到长春观欲寻访有为,却不测发明,这观里空空荡荡的,一小我影也没有,进了庙门盘桓半晌,才从前面出来一个老道,见有陌生来客,几分不安,惴惴问道:“先生来此何干?”房通宝亦迷惑,作揖道:“我是上官道长的朋友,路过松江传闻他在此,以是特来看望。道长可在?”老道说:“道长被知县大人请去,大抵快返来了。先生请内里坐。”因而引他往殿后配房。路过后院时,房通宝侧目瞥见院墙外好似一座花圃,丛丛深绿,间有篱笆茅亭,很有野趣,不免立足探看。老道说:“那边面是先前张真人的蔷薇园。夏天来才都雅呢!”房通宝四顾道:“这观里为何没有其他道人?”老道说:“先生你从外埠来,不晓得,这里本就没几个道人,张真人一过世,就散了。我是本地人,年纪大了,也没别处去,就在这看着园子。唉,这里一贯贫寒,没甚么待客之物,先生包涵。”“可早上打醮时候,还瞥见有很多道人吹打……”房通宝不解。老道点头说:“那些,是临时请来的乐班。”